只不过,几秒钟后,他还是强撑着说了句话。
“她不是个单纯的修女,对吧?”蛇首问。
审判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欧米伽喘了口气,露出个微笑,口齿忽然变得流利了。
“我就知道。不过,这完全是句废话,一个能跟在您身边做事,还替我记录口供的修女,不可能是常人。我一看到她,就猜到她到底是什么人了——她是一个还未获封的圣人,对不对?”
“或许、可能、应该、大概如此。”卡里尔说。
蛇首倒也没有去管那些模棱两可的形容词,眼中忽然迸发出一阵光彩,喃喃起来。
“那她就不该死在这里,要讲究物尽其用人也是如此,叔叔,我都知道的。一个圣人在死后才会得到正式的册封,我对国教很有研究,我知道那些有潜力被册封为圣人的虔诚者会在他们死前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既然如此,塞勒斯汀就不该死在这里。她应该死在一场能够拯救无数人的灾难里,那里才是能发挥她宝贵生命真正用处的地方。”
卡里尔摇了摇头,蛇首毫无反应,于是他凑近他,好让那双正在逐渐失去作用的眼睛看见他的脸。
他再次摇头,坚定而缓慢。这一次,蛇首勉强看清了。
“我错了吗?”欧米伽非常错愕地问。
“以你的哲学来看,你没有错。毕竟,对你而言每个人都是工具,每个人都必须为了人类这一族群的未来而在恰当的时候牺牲,无论自己愿不愿意。所以塞勒斯汀的确不应该死在这里,那样的话”
卡里尔稍微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颇具市井气息的商业用语。
“不就成了一笔亏本买卖了吗?”
“那您为什么摇头?”欧米伽没理他的冷幽默,当然,也可能是没听出来。他只是愈发惊讶地追问。
卡里尔怜悯与不满兼而有之地开口。
“因为就在刚才,你违背了自己一直坚持了一万年的这份冰冷的哲学。它让你无情、让你以拯救之名行杀戮之事,它是你能走到今日的最重要的原因。可是现在,你却亲手让自己加入了那些坏得不够彻底、也好得不够坚定的蠢货的行列。”
蛇首讷讷地笑了一下,牙齿在鲜血中闪闪发光,染污的珍珠也仍然是珍珠。
“我只是一时犯蠢而已”他深吸一口气。“您不也是这种人吗?”
卡里尔没回答这句话,只是无声地笑,而这笑容就连拉·恩底弥翁也不会误以为他要去杀人。
实际上,若是保民官在此,他大概会生出绘画的冲动吧。
无形之手慢慢下降,将欧米伽的身体放在了本该冰冷的甲板上。
审判官蹲下身,摘下皮手套,规规矩矩地把它们塞进了自己大衣的前胸口袋里,然后又摘下那宽檐帽,把它扣在了原体的脸上。这是个很滑稽的行为,因为它只能勉强地遮住他的眼睛罢了。
蛇首气若游丝地吐出半句问询。
“别讲话了,给自己留点力气吧,你接下来可是有不少苦头要吃。”
卡里尔说着,双眼中亮起代表灵能的蓝光。
“我见过很多活腻了的人,也见过太多自有一套极端哲学的疯子,而你大概是他们之中最愚蠢的那一个。你把所有东西都摆上了算计的天平,以为这样就能让更多人活得好一些,为此不惜牺牲一切,可我要告诉你两件事,欧米伽。”
“第一,塞勒斯汀女士不是一位圣人,她是你父亲的神选,她不会死。第二,你也不会死,因为我这几十年来一直在找雅伊尔济尼奥学习医术,我现在已经是个很不错的医生了。”
“换句话来说,你漏掉了很多情报,而情报应该是你的立身之本才对,这就是你背叛的代价。”
他伸出右手,蓝光暴涨,一把巨大的手术刀落入他手里。
蛇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阵大笑,然后就被略带嫌弃了地剥夺了发出声音的能力。
“闭嘴啦,唉。”大审判官极其没有礼貌地说。“还有,忍着点痛。”
欧米伽起初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不是个很不错的医生吗?
他想问,但已经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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