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裹着一袭肥硕的鳌衣,弓着腰,一点一点地脱离夫子的目光,随后看向大树,眼里流露出兴奋的神情。
下一刻,他便将鳌衣扔下,趴到了树躯之上,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夜里有光线的阻挡,薛界将这场景完美地收入眼中,对方却无法看见上方的人。
直到他第五次跌落到地时,薛界才终于忍不住出声。
“你在干什么呢?”
阿芜趴到一半的手蓦地松开,“哇”一下尖叫起来。
后来,他大概是边哭边叫“鬼啊!”回去的,鼻涕泪水糊了一脸,薛界隔了好多天都没见到他。
直到半旬日以后,才又见到了这“姑娘”怯生生的场景。
“……有人吗?”
这一次,阿芜学的聪明了一些,头缩在鳌衣中,把脖子完完全全地掩盖在里面,活像一只胆怯的鹌鹑。
薛界眼神瞥了瞥,转头状似无意地游神一会儿,才从树上跳了下来。
“呀,我就说嘛,原来是个装神弄鬼的泼猴儿!”阿芜看见人,立时口无遮拦地指了过去。
薛界那时不过八岁的年纪,听到那句“泼猴儿”,脸色顿时黑了,冷着脸盯了他片刻,便要离开。
谁知下一刻,自己的手便被一只凉凉的手抓住。
这样的天气里,薛界没能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的手会那样冷。
“你别走啊,我看你是从树上下来的……这样,你教我爬树吧!”阿芜的眼睛很亮,笑眯眯地看向他。
有一瞬间里,孤寂已久的心灵得到了滋养,受到了狐狸的蛊惑,薛界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许久以后,他才回过神,冷冷说了一句。
“不。”
阿芜不高兴了。
他对“女孩”的概念,得以阿芜的第一次启蒙。
那样一个五岁的孩子,说哭就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与前几日把自己认成鬼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薛界看见他的眼眶通红,像一只兔子。
他的心一下子就软的一塌糊涂。
从那天起,他收获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阿芜被他教的爬上了高树,也在长达七年之间,一步步从朋友,爬到了自己的内心。
“我不喜欢读书!一点都不喜欢!”
“我喜欢爬树……可我阿爹阿娘从来都不让,他们说这太危险了……”
“什么?你想要去学堂呀……没关系哦,想要走出束水,可不是只有考取功名这一条道——你身体这么壮硕,以后完全可以当将军呀!”
“……”
阿芜生来体弱,扔掉鳌衣爬上树后,总会被上头的风吹得发抖,后来薛界便上了道,把人揽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作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