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囤。”贺拔神话音极轻,却字字如锤,“她不是要回去,是要重建。”
重建天界?
那意味着重塑规则,重定秩序,重新划分众生权柄。神仙、妖魔、人族、精怪……所有现存体系都将被打碎重组。而代价,必然是滔天血火。
“你阻止不了她。”魏无音盯着他,“你是她的一部分,你的存在就是为了引导这一刻。”
“但我也是人。”贺拔玄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凝聚起一团幽蓝火焰,“我吃过人间的饭,喝过人间的酒,爱过人间的人。我见过母亲抱着死去的孩子哭到昏厥,也见过士兵为了护住一袋粮食战至肠穿肚烂。这些记忆不属于地母,只属于我。”
火焰跳动,映照着他脸上的决绝。
“所以我不会让她重建天界。我要让她看见,人间值得被保留。”
他说完,纵身跃下悬崖,直扑地母之心。
九婴怒啸,八首齐喷烈焰,第九首终于睁开眼??那是一只纯白无瞳的眼,其中倒映着整个世界的生灭轮回。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传来破空之声。
各大宗门掌门御剑而来,皇朝大军驾云列阵,妖族统领率百兽奔袭,甚至连早已销声匿迹的上古遗民也都现身山巅。他们或持神器,或念真言,或结阵法,目标只有一个:阻止地母升天。
但他们不明白,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
这是命运的抉择。
贺拔玄撞入地母之心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他置身于一片无边的草原,风吹麦浪,夕阳西下。一个小女孩赤脚奔跑,笑声清脆。她回头喊他:“哥哥,快来呀!”
那是他丢失的记忆。
母亲死于战乱,父亲投身反贼,他在七岁那年沦为孤儿,被一名老道士捡走。而在那之前,他曾有个妹妹,在逃难途中走失。他一直以为她死了。
可在这里,她活着。
而且,她是地母最初的人形化身。
“你忘了我多久?”小女孩停下脚步,笑容依旧,眼里却有沧桑万年。
“我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真。”贺拔玄嗓音沙哑。
“都是真的。”她轻轻拉住他的手,“我是你记忆里的亲人,也是这片大地的灵魂。我们本为一体,却被时代割裂。你代表人性,我代表自然。你问我为何愤怒?因为我看着我的孩子互相残杀,砍伐森林当作游戏,抽干湖泊只为建一座宫殿。你们称我为母亲,却从不曾尊重我的生命。”
“可也有人在守护你!”贺拔玄大声道,“山中樵夫只取所需,渔夫捕鱼放小留大,农夫春种秋收敬畏节气!他们不是掠夺者,他们是共存者!”
小女孩歪头看他:“那你带他们上来让我看看?”
“我做不到。”贺拔玄低头,“他们太渺小,声音太微弱。”
“那就让你成为他们的声音。”
刹那间,草原消散,现实回归。
贺拔玄悬浮于地母之心上方,全身经脉燃烧着金绿色光芒。他张口,吐出的不再是人言,而是一种古老到近乎失传的语言??地语。每一个音节都引发天地共振,山河共鸣。
他在代众生请命。
天空的裂缝开始弥合,根须之梯寸寸崩解。各地暴动的土地逐渐平息,火焰熄灭,巨树退化为普通树木,恢复宁静。
但代价也随之降临。
贺拔玄的身体开始龟裂,皮肤剥落,露出底下流动的岩浆与草籽。他是桥梁,也是祭品。当他同时承载人性与地母意志时,肉身无法承受双重法则的冲突。
“贺拔玄!”魏无音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别过来。”他勉强一笑,“这是我选的路。”
九婴悲鸣,九首齐仰,喷出最后的火焰,形成一个巨大的护盾,将地母之心包裹其中,隔绝外界干扰。它也要陨落了??作为曾经吞噬过三条地脉的凶兽,它本该是地母最先清除的对象。但它选择了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