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南楚贼强撑着,那现下也并非出兵的时机。”梁朝钟道,“目前看来,仍以招抚为优。”
熊曰绘欲言又止,扫了眼仍在研究奏本的熊文灿,话又憋了回去。
连此前倾向全力驱逐南楚贼的梁朝钟如今也信了二严和尚那一套,他还有何可说的?
只是南楚贼至今不肯退出乐昌,实在可恨!
虽然本就有瑶贼在连州,且他父亲是两广总督,便是南楚贼退出乐昌,也不过是稍稍体面一些罢了,但南楚贼丝毫没有诚意,让他颇为恼火。
至于他父亲能否保住官位,还是要看皇上如何想。
他一脸忧色,“未央先生,朝廷会答应么?”
梁朝钟却未直接答复,“卢象升上月转任湖广巡抚。湖广传来的消息,这位楚抚已准备向皇上要兵,且兵额不小,三万人。
“湖广本一万八千兵,前后去南楚六千,往郧阳四千,他手下八千兵仅能守陵、把守要害,索要三万兵倒也算合理。
“郧抚宋祖舜也称四千人守郧远远不足,要增兵六千。此前沅抚更是连番上奏,认为平南楚贼至少要增兵七万。
“而我两粤驱逐南楚贼,也需增兵五万。当然粤东富庶,能承担三万人饷银,可剩下两万,却需朝廷拨款协济。
“也就是说,想平南楚贼,朝廷至少负担九万大军的粮饷,则一年增饷一百四十万两,算上楚抚、郧抚所要兵马,则需饷银近两百万两,这还只是最低预估。”
熊曰绘呆在原地,梁朝钟歇了会继续说道,“可若是招抚南楚贼呢?南楚贼透了底,只要朝廷愿意招抚,则其占领的地方,便有一千两百万亩田土向朝廷纳税。
“按南楚贼的意思,每年朝廷可收到四十五万两的赋税。这只是下限,余看六十万两南楚贼也会同意。六十万两可养近四万兵,比楚抚、郧抚所求兵额还要多。
“前后差额每年两百万两,你说皇上会不会心动?何况,便是平了南楚贼,收回南楚等地,你说朝廷能否从这些残破之地收上六十——哪怕四十万两税银?”
熊曰绘迟疑道,“这不是放任南楚贼割据一方么?今上颇……重视名声,又岂会同意……”
“谁割据了?难道有人僭号称王?”梁朝钟反问他,“南楚各衙门坐着朝廷的流官,各府县仍上缴赋税,这与以往,有何不同?”
熊曰绘顿时无语,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但他又忽然想到,南楚贼在其报纸上经常夸赞皇上,贬斥臣子和士绅,该不是他们一早就有受抚的打算吧?
当今皇上,十分好面子,虽然嘴上不说,但一心效仿以往的圣天子。
皇上第一不能容者,乃臣子辜负他的期望,这第二不能容者,便是名声有损。
不过话说回来,这第一第二还真不好说,皇上不容臣子对他的辜负,岂知是不是担心自己成为圣天子的梦想落空。
这时他爹忽地说话了,“增兵五万是不是少了?”
他有些懵,不是招抚吗,怎么又要增兵?
梁朝钟回了句过犹不及,他爹琢磨一阵,却又道,“那便五万四千人罢!有零有整,看着更实在些。”
这么细小的调整,梁朝钟自然没有意见。
他看向熊曰绘笑道,“南楚贼毕竟与东家此前招抚的郑芝龙不同,郑芝龙是海匪,南楚贼却是坐寇,不能由东家直接提出招抚,只能看皇上的意思,顺势而为。”
熊曰绘恍然,又问,“若是皇上迟迟不答复呢?”
“那便等,”他爹语气有些生硬,“等到皇上等不下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