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打我,也没骂我。你是第一个蹲下来问我‘家里还有谁’的大人。”
这样的故事开始在城市血脉中流动,如同地下河悄然滋润干涸的土地。
而我,依旧每晚守在“未言堂”。
直到那个雪夜,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一个小女孩,约莫八岁,裹着一件明显过大的羽绒服,头发结着冰碴。她不说话,只是递来一张湿透的纸条。我接过展开,字迹被水晕开,但仍可辨认:
>“哥布林回来了。”
我心头一震。
抬头再看,女孩已消失在风雪中,只留下地上一串小小的脚印,奇怪的是,每一步都像是四个蹄印叠加而成。
我立刻赶往施工中的社区中心??那里曾是小女孩提到“哥布林走了”的地方。工地空无一人,但墙上标语依然鲜亮:“这里没有垃圾桶,只有回声室。”
我绕到背面,却发现原本平整的砖墙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是从内部生长出来:
>“他们说谎。”
>“语言正在变质。”
>“有人在吃声音。”
我伸手触碰,墙面竟微微发烫,指尖传来低频震动,像某种生物的心跳。突然,一段影像在我脑中闪现:
黑暗深处,无数话语被抽成丝线,缠绕在一棵巨大扭曲的树上。树干由字母构成,枝叶却是金属与塑料的混合物,每一片叶子都在咀嚼文字??吞下“抱歉”、“原谅”、“我想你”,吐出“数据”、“指标”、“合规”。
树根扎进地底,连接着一个个封闭空间:审讯室、编辑部、董事会会议室……所有拒绝被听见的地方。
而在树顶,坐着一个身影,披着灰袍,面容模糊,手中握着一把剪刀,不断剪断尚未出口的句子。
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跪在地上,额头渗汗。
手机响起,是图书馆值班员:“书架……《倾听者指南》在流血!”
我狂奔回去。
推开大门时,整座图书馆陷入诡异寂静。所有书籍自动翻开,页页颤抖,如同受惊的鸟群。中央展柜中,《倾听者指南》封面渗出暗红液体,顺着玻璃流淌,在地面汇成一行字:
>“净化开始了。”
我伸手擦拭封面,血迹褪去,露出新的标题:
>《吞噬者名录》
翻开第一页,赫然是几个熟悉的名字:
>**赵立诚**,新闻主编,十年间删改三千篇报道,理由:“避免群体性焦虑”。
>**周曼华**,心理咨询师协会主席,主导制定“情绪管理规范”,禁止患者使用“绝望”、“想死”等词汇。
>**陈国栋**,前教育局长,推行“正能量课堂”,学生作文中出现“痛苦”、“不公平”即判零分。
名单还在延伸,每一行都附带一段被抹去的声音片段。我听见一个少女哭喊:“我说被老师摸了,他们让我写检讨说自己幻想!”;一位农民工怒吼:“工资单上写‘自愿放弃社保’?我他妈连字都不识!”
就在这时,书页猛然翻动,停在空白页。墨迹浮现,竟是我的名字:
>**林默**(即我),前文学期刊编辑,任内拒稿涉及贫困、暴力、性别压迫题材作品共计417篇,评语多为“过于沉重”、“缺乏建设性”、“不宜公开讨论”。
我僵在原地。
不是因为被揭露,而是??我竟然松了一口气。
终于,轮到我说了。
我没有辩解,只是拿起笔,在自己名字下方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