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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章 永垂不朽晋王之死（第1页）

朱?再次抬眼，死死地盯着他。

这一次，他沉默了许久，一言不发。

烛火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摇曳不定。

纪纲再次为自己斟满一杯，将其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他似是更添了几分豪气，放。。。

春寒料峭，滇南的雨季尚未到来，山间雾气却已如绸缎般缠绕林梢。朱鸿轩蹲在溪畔，用竹刀刮着一株刚采下的黄精根须，动作熟练得仿佛已重复了千百遍。他左手指节上有一道旧伤，每逢阴雨便隐隐作痛??那是当年在紫禁城角楼被锦衣卫长枪划破的痕迹，如今连他自己都快忘了那夜究竟逃出了多少追兵。

远处传来孩童嬉闹声。几个村里的娃娃正围着一头小驴打转，那驴背上驮着几捆草药，是昨夜书商托人从昆明捎来的回信：《人间医话》已在江南十三府悄然刊行，有书院将其列为“修身辅读”，也有御史联名上奏请焚其书、拘其人。但更多的，是零星传来的消息??某地县令读罢掩卷长叹，下令减免疫区赋税；某僧人在庙前朗读此书，引来百人静听落泪。

朱鸿轩听着这些，只是轻轻吹去药根上的泥屑，放入陶罐中慢焙。他知道，文字一旦离手，便不再属于执笔者。它会生根、变异、被曲解、被神化，甚至反过来吞噬它的创造者。就像“朱鸿轩”这个名字，早已不只是一个人，而成了某种象征??有人视之为救世之光，有人诅咒他是乱纲逆种。

这日午后，天色骤暗，乌云压顶。一道瘦削身影踏着湿滑石阶而来，披着褪色青布斗篷，怀里紧抱一只木匣。来人跪倒在诊所门前，声音嘶哑：“郎中……救救我女儿。”

朱鸿轩抬眼望去，认出那是望京寨逃难时见过的少女，名叫阿?。数月不见，她瘦得几乎脱形，双目凹陷，唇边裂着血口。他急忙扶她进屋，见她怀中女孩约莫六七岁，面色铁青，四肢僵直，呼吸微弱如游丝。

“她怎么了？”朱鸿轩一边搭脉一边问。

“她……她说梦见爹回来了。”阿?抽泣着，“昨晚突然坐起，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然后就开始抽搐……今早我发现她背上长出了东西……”

朱鸿轩掀开孩子的衣衫，瞳孔猛然收缩。

在她脊椎第三节处，竟浮现出一片淡金色纹路，形状蜿蜒，与他胸前那道金纹如出一辙！更诡异的是，那些纹路竟似活物一般，在皮肤下缓缓蠕动，仿佛有意识地避开他的指尖。

他立刻取出银针封穴，又以艾灸温通经络，可患儿体温持续升高，口中开始吐出黑色泡沫。就在他准备剖颅取毒之际，孩子忽然睁眼??瞳仁全黑，无一丝眼白，冷冷盯着他，用一种不属于幼童的声音低语：

“你逃不掉的……我们都醒了。”

话音未落，她脖颈两侧猛地鼓起两团肉瘤，破裂后钻出细若发丝的金线，直扑朱鸿轩面门！他急退三步，挥袖扫断金线，其中一根缠住桌角，竟将整张木桌腐蚀成灰。

“这是‘龙血寄生体’！”周玄清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他们不仅复制你的血脉，还把‘愿力阵眼’植入活人躯壳！这孩子体内藏着一段被封印的记忆碎片??来自朱允?！”

朱鸿轩怔住：“你是说……她在替别人说话？”

“不止。”周玄清沉声道，“她是‘唤醒装置’。当第七个实验体苏醒，北斗七点赤光将再度亮起，地脉哀鸣会引发千里地震，届时所有埋藏于龙脉节点的‘天机桩’都将激活，形成横贯南北的‘正统共鸣带’。那时，无论你愿不愿意，都会被迫回应召唤。”

屋外雷声滚滚，暴雨倾盆而下。

阿?瘫坐在地，抱着女儿哭喊：“我只是想让她记住爹的模样啊……那个道士说，喝下红药水的人，死后魂魄不会散，能留在亲人梦里……我以为那是善事……”

朱鸿轩闭上眼，心如刀割。

他曾以为自己斩断执念，便可远离纷争。可现实却是：只要他还活着，只要还有人相信他是“真命之主”，就会不断有人以他的名义造神、杀人、篡改命运。他的存在本身，已成为一场瘟疫。

次日清晨，他烧毁了诊所内所有记录“金纹反应”的医案，将剩余忘忧散尽数倒入深井。然后独自登上后山一座废弃烽火台??据传此处曾是南诏监视吐蕃的哨所，如今只剩半截石墙，蔓草丛生。

他在石台上铺开一张羊皮地图，上面标注着全国七十二府中残存的“天机桩”位置。这些都是周玄清多年潜查所得，每一处都对应一位失踪的护正盟成员最后现身之地。而最北端的幽州、最南端的崖州、最西的洮河堡、最东的蓬莱岛，恰好构成一个巨大的四象结界图案。

“他们在复刻洪武年间的‘镇国大阵’。”周玄清站在他身后说道，“当年朱元璋集天下方士之力，以三十六名忠臣自愿献祭，将大明气运锁入地脉。如今朱允?想反向操作??不是锁住气运，而是释放它，让整个帝国陷入‘天命真空’，再由他培育的‘继承者军团’填补空白。”

朱鸿轩冷笑：“所以他宁可背负篡位骂名，也要写下禅位诏书？为的就是让自己成为‘牺牲圣君’，换取百姓千年供奉？”

“正是。”周玄清点头，“而在北方，朱棣也在做同样的事。他重建钦天监，强迫星官修改历代星图，宣称永乐年间五星聚于紫微垣，预示万世一系。他还命工匠打造九千尊金身佛像，每尊体内藏一枚玉简，写着‘帝乃佛陀化身，降生于尘，普度众生’。这些佛像正秘密送往边疆各卫所，将在特定时辰同时开启，制造‘神迹潮汐’。”

朱鸿轩久久不语，最终轻声道：“他们都在赌一件事??人心需要偶像。哪怕这个偶像从未真正存在过。”

“那你呢？”周玄清看着他，“你打算继续躲下去，等下一个孩子因你而死？还是站出来，告诉世人：你们拜错了神？”

风穿过残垣，卷起沙砾打在脸上。

三天后，朱鸿轩出现在昆明城最大的集市上。他没有穿医者袍服，而是换上了一袭粗麻短褐，肩扛一块木牌，上面用墨笔写着八个大字：

**“假龙不死，真民何安？”**

他在市集中央支起一座简易讲台，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从误以为是建文遗孤，到发现自己是人为拼造的“正统容器”；从母亲临终记忆的温柔，到意识到那可能是精心设计的情感程序；从紫禁城大火中的婴儿啼哭，到如今无数孩童因“龙血再造计划”变成怪物。

起初围观者寥寥，多以为是个疯子。可当他当场撕开衣襟，露出胸前游走的金纹，并用银针引出体内一丝金色液体滴入清水，瞬间使整碗水沸腾冒烟时，人群哗然。

“这不是神迹！”他高声疾呼，“这是毒！是野心家们用我们祖先的血、用千万无辜者的命炼出来的蛊！他们要的不是江山稳固，而是永远的恐惧与服从！因为只有当你们害怕失去‘真主’时，才会甘愿接受任何一个披着龙袍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