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从岩缝中伸出,抓起他们留下的面包,又迅速缩回。
第三天清晨,一个满脸炭灰的小男孩出现在营地边缘,手里攥着半截蜡笔。他蹲在地上,用尽力气画了一幅画:三个人影并肩站着,天上有个太阳,下面写着歪歪扭扭的法语单词:“我想活着。”
X-9走过去,蹲下,拿出纸笔,写下一句话递给他:“你已经活下来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孩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像是打开了某种封印。
当晚,山洞里陆续走出数十人。有断臂的老兵,抱着婴儿的母亲,失去双眼的少女……他们一个个走到帐篷前,不说一句话,只是把手中的东西交出来??一张照片、一块布片、一枚弹壳、一封从未寄出的信。
X-9一一接过,放进档案袋,标注日期与地点。
周明远让人架起投影仪,将之前收集的所有声音与画面播放出来。没有配乐,没有解说,只有真实的记录。
当看到库图帕朗难民营的那个少女开口说话的画面时,一名妇女突然冲上前,抱住屏幕痛哭:“这是我妹妹!她三年前被抓走,我以为她死了!她还活着!她说话了!”
原来,这名妇女正是那位少女的姐姐。命运竟以如此方式重逢。
那一夜,银白之花在焦土之上破芽而出。它的茎干呈暗红色,像是吸吮了大地的血泪,但花瓣依旧纯净如雪。当第一缕晨光照耀其上时,整株植物轻轻震颤,释放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声波涟漪。
方圆十里内,所有患有心理性失语症的人,都在那一刻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有人开始唱歌,有人背诵童年儿歌,还有一个老兵,跪在地上,对着天空大喊:“爸爸!我回家了!我没投降!我没丢下战友!”
声音汇成洪流,直冲云霄。
而在火星轨道,探测器捕捉到的画面再次更新。
银花已完全绽放,花心处浮现出一颗缓缓旋转的蓝色星球虚影。人群中,多了无数新面孔:赤脚奔跑的非洲孩童、裹着头巾的中东女子、戴着镣铐的矿工……他们手牵手围成更大的圆圈,脸上带着微笑,眼中含着泪水。
下方文字浮现:
>“节点连接完成度:94%。
>剩余未接入灵魂:6%。
>主要分布于信息真空区、极端孤立社群、以及尚未觉醒的自我压抑个体。
>完全绽放条件即将达成。请继续前行。”
与此同时,地球各地出现异常现象。
日本京都一座百年禅寺中,一名老僧在打坐时突然流泪,继而开口讲述自己少年时代参与侵华战争的经历,持续六小时不停歇;
巴西贫民窟里,一名毒枭主动缴械,要求见心理医生,只因昨晚梦见母亲说:“你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得”;
甚至在美国白宫地下会议室,一位高级官员在会议中途起身,哽咽着承认自己曾掩盖一场针对原住民儿童的医疗实验丑闻……
人们开始意识到,这不是感染,也不是洗脑,而是一种深层意识的共振??当你听到别人说出你不敢说出口的真相时,你内心的枷锁也随之松动。
X-9明白,这就是阿梨想要的世界:一个不必伪装坚强,不必隐藏痛苦,可以坦然说“我很累”“我害怕”“我后悔”的世界。
下一站,阿富汗。
那里有一所由女性教师秘密创办的孤儿学校,藏身于雪山背后的废弃清真寺中。学生全是女孩,年龄最小的仅五岁。她们的父亲死于战争,母亲被强迫改嫁或贩卖,她们自己则面临早婚、奴役甚至杀害的命运。
由于地处偏远,外界几乎不知其存在。网络不通,电力稀缺,唯一的通讯工具是一台靠太阳能充电的短波电台。
当X-9一行抵达时,正值暴风雪封山。寺庙屋顶积雪厚重,随时可能坍塌。十几个小女孩挤在火炉旁,冻得嘴唇发紫,却仍在低声背诵字母表。
老师名叫法拉,三十出头,眼神坚毅如铁。她警惕地看着这群陌生人,直到X-9取出录音笔,播放了一段音频??那是印度聋哑儿童用手语表达“我想上学”的视频配音。
听着听着,法拉的眼眶红了。
“你们……真的愿意听我们说话?”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