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受得起这份大礼的,只有她身旁的这个男人。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唐冥。她以为,面对如此盛大的,凡人发自内心的叩拜与感谢,这个男人至少会有些许的动容。然而,她又错了。唐冥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震耳欲聋的感谢,这成百上千人的叩拜,于他而言,与路边的几声犬吠,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他只是淡淡地收回了目光,没有再看那些镇民,也没有再看林霜。他转过身,迈开了脚步,向着小镇的出口走去。那背影,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仿佛他来此一趟,真的只是为了,烧开一壶水,拂去一粒尘。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不,他甚至连“藏”的意图都没有。他只是单纯的,不在乎。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林霜的心,再一次被深深地触动了。她不再犹豫,猛地伸出手,将那柄冰冷的,沉重的长剑,重新握在了手中。这一次,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迟疑与彷徨。剑,依旧是那柄剑。但握剑的人,心境,却已截然不同。她站起身,没有理会身后那些依旧在叩拜的镇民,快步跟上了唐冥的步伐。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将整座小镇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街道上,镇民们的叩拜声与感谢声,渐渐被两人甩在了身后。林霜默默地跟在唐冥身后,一步,两步。两人之间,隔着三步的距离。不远,不近。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距离,既保持着应有的敬畏,又带着一丝不易察radical的亲近。林霜的目光,始终落在前方那个高大的背影上。曾几何时,这个背影在她眼中,是恐怖的代名词,是未知的象征,是比任何魔物都更加危险的存在。可现在,再看着这个背影,她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定的感觉。仿佛只要跟在这个背行后面,天塌下来,都无所畏惧。她的脑海中,依旧在反复回放着之前发生的一切。那吞噬万物的黑洞,那净化一切的灰火。还有他面对全镇叩拜时,那份风轻云淡的漠然。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冲击着她过去二十年里,建立起来的,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她一直以为,力量,是为了守护。而守护,就意味着要与邪恶战斗,要分清善恶,要维护秩序。她的师门是这么教她的,她所看过的所有典籍,也都是这么写的。可唐冥,却用行动告诉了她另一种可能。当“错误”已经发生,当“污染”已经深入骨髓,单纯的战斗与驱逐,是毫无意义的。真正的强大,不是去和错误缠斗。而是,直接将“错误”这个概念本身,从根源上抹除。这已经不是“守护”的范畴了。这是“修正”,是“归零”。是属于制定规则者的权柄!想通了这一点,林霜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涌上心头。她那被击碎的道心,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在废墟之上,以一种更加坚韧,更加开阔的方式,开始了重塑。如果说她之前的道,是一条在既定河床里流淌的溪流,目标是让自己变得更清澈,更有力。那么她现在看到的,是一片更加广阔的,名为“真实”的大海。而唐冥,就是那片海本身。他可以掀起滔天巨浪,也可以风平浪静。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规则。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周围的空气,宁静而祥和。但林霜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她想知道,他究竟是谁。她想知道,他来自哪里。她想知道,他那毁天灭地,却又生机暗藏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最终,所有的疑问,都汇聚成了一个最核心的问题。“你……”林霜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所修的,究竟是……什么道?”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她甚至屏住了呼吸。她知道,这是一个极其冒昧的问题。修士的“道”,是其根本所在,是最大的秘密,轻易不会与外人言。她已经做好了被无视,甚至被呵斥的准备。走在前面的唐冥,脚步微微一顿。他没有回头。沉默了片刻,一道平淡的声音,缓缓传来。“我没有道。”“什么?”林霜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没有道?这怎么可能?凡是修士,必有其道。无论是无情道,有情道,杀戮道,还是守护道,哪怕是魔修,修的也是毁灭与吞噬之道。,!“道”,是修士前行的路,是力量的根基。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道?唐冥仿佛知道她心中的疑惑,没有等她追问,便继续说了下去。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在阐述天地至理的意味。“道,是规则的体现。”“而我,不需要被规则束缚。”轰!短短的两句话,却如同两道九天神雷,在林霜的脑海中,轰然炸响!不需要被规则束缚!这一刻,她终于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力量,可以同时体现出毁灭与救赎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特性。为什么他能轻易做到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因为,他根本就不在这方天地的规则之内!他不是在“遵守”规则,也不是在“利用”规则。他是在……“定义”规则!他说要有光,于是黑暗被驱散。他说错误当被抹除,于是魔气便化为虚无。这……这才是真正的,言出法随!林“霜”的身体,因为极致的震撼,而微微颤抖起来。她看着唐冥的背影,那已经不是在看一个人了。那是在仰望一片天,一方宇宙!就在林霜心神激荡,难以自己的时候,已经走到小镇出口的唐冥,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再继续向前,而是缓缓抬起头,望向了远方的天际。:()神炉囚我五百年,女帝求我做帝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