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直到天亮,文菁才逐渐睡去。
但在睡着后,她的大脑也没有停止活动,她做了一个梦。梦见闻晓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很奇怪,那一部分分明没有脸,她在梦中的身体和普通的人体也并无分别,但在梦中她就是觉得那一部分是另一个人的,不属于自己,并且这个人是闻晓。
她用尖锐的刀刺进自己的心口,冷硬的刀片在身体里上下翻动,刀片分离着他们链接的地方,鲜血喷溅地到处都是。在自己将自己的身体被完全毁掉后,那一部分才终于从她的身体上被分离出来。
除了脑袋,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完整的部分,半个身子都被决绝地切下来,无法站立,心痛又恐惧。被剥离的身体逐渐一点点生长,如她所想,长成了闻晓的模样,他居高临下地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她。两人都浑身是血,闻晓美丽的脸妖异非常,这实在是很惊悚的一幕,她却觉得一切本该如此,为什么会这样想?
站立的闻晓不知道从哪变出一个打火机,松手,火烤上她仅存的身体,不要!看到这里的文菁猝然睁开眼。
是梦,揉揉疼痛的脑袋,她疲惫地翻身下床。
洗漱完下楼,客厅里没有一个人。正准备去餐厅,寂静的空气突然变得不再寂静,花园里背光的一个角传来很细碎的声音。
文菁走过去,那里的窗刚好开了一条缝,所以声音传了进来。
两个人影交叠,是经常跟在闻海章身边的那个保姆和沈梦漪。
彻底走近,她轻手将窗户的缝隙开得再大些。
“我劝你最好不要再痴心妄想,你是什么身份,少爷是什么身份?”
“我痴心妄想?”沈梦漪平时在文菁眼前的形象和穿西装的闻晓几乎没有差别,面目表情、平静而理智,此刻她背对着文菁的方向,背部肌肉收缩,如同一面拉紧的弓。
文菁没想到她会有这样愠怒的语气,而从她口中冒出的讥讽的字眼还在继续,“你有没有搞错?我从来没有痴心妄想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谁在一起,我只希望我喜欢的人能够幸福,仅此而已,你懂吗?你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吧,因为你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你从来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真可怜,我亲爱的妈妈。还有,就算如此,你也没有资格这么说我,你是全世界最没有资格这么说的人!你在打什么算盘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做的那档子事真让我感到恶心,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身上现在散发着一股无论多名贵的香水都掩盖不了的老人味!”
说着,还做了一个掩鼻散味的动作,想要刺痛对方。
显然,她们真的很懂得彼此。
啪——!
随着沈梦漪话音落下,立刻从声音来源的方向传来一个清脆的耳光声。
“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你能有现在都是靠谁?你以为你自己一个人就可以长到这么大吗?你也不看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我死后这些东西又都会留给谁!”
“是我让你生的我吗?是我跪下来求你去跟老头在一起吗?你到底给我什么了?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有这样一条贱命!我根本不稀罕!我更不稀罕你这些肮脏的臭钱!”
保姆的手重重抬起,却没能落下。
她的手腕被眼前的人狠狠抓住,那只手都按进她的肉里。
女人只好抬起另一只手,用力地将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一根根剥落,甩了甩被抓疼的手,自己给自己按摩,随后,那张保养得年轻的白皙脸庞冲对面的人露出一个瘆人的笑:“随你吧,不知死活的人。”她说。
“什么意思?”
“管好你自己吧,不要想着去拯救任何人。你没有这个资格,更没有这个能力。”女人说完便走,全然不再理会沈梦漪。
保姆竟然是沈梦漪的妈妈!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保姆一动,文菁赶紧躲到墙壁实心的那处,背部倚靠着墙捋着话里的信息。等到两人都离开,她关上窗,不留一丝缝隙,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平静地走到餐厅去。
经过长长的玻璃回廊,一个穿白西装的人正背对回廊,和闻海章还有闻晓坐在一起,颇有种三个男人一台戏的味道。
不需要猜测,文菁已经知道那是周见鹤。
这还是在那次订婚仪式后他们第一次见面,虽然戒指在离开那片草地的时候就被她亲手摘下,她也清楚知道这一点,但此刻还是抬起手确认了一下自己空空的手指。
文菁本就没有戴首饰的习惯,现在对此更是如鲠在喉,她原先自己生活,处于健康考虑,会带一些测血糖血脂压力的戒指或表,但现在即使头痛欲裂,压力心率指数爆表也没有东西再发出任何警报。她想,即使从这个世界里出去的以后,她可能也不会再戴任何首饰了。
她在原地站里片刻,闻海章和闻晓都已经看到了她。
但这次闻海章没唤她,也没有让她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