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大步从张鸿志身旁走过,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直直走到堂内,望着那“明镜高悬”的匾额。
“恩自县几年前死过一名少女,名为褚宁。现在不仅找到了她的墓,还有她和她姐姐褚芸的记录的账册。”
“褚宁不识字,便画;褚芸一笔一划记录了她的恨,恨官府包庇不作为。”
陆远将那手札砸在公案之上,盯着那案桌上的惊堂木,仿佛路边一块随处可见的腐朽烂木。
“不知当年的张大人,在褚宁死的那日,是否也像今日一样,有正事在忙。”
片刻前,张鸿志脸上还挂着小人得志的笑意。
听完这话,嘴角缓缓向下。
他脸上变得凝重,但在脑海里思索一番,并不记得有过“褚宁”这个人。
恩自县的百姓上千,他在任数十年,怎么可能每个人的名字都记得住!
张鸿志想了想,意有所指:“陆大人,此乃恩自县城,并非京中大理寺。”
陆远抬手捋了捋衣袖,笔直的身姿站在堂中,宛如一棵老松。
“若是在京城,张大人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掉。”他下巴点点那几名地痞,“他们便是证据。”
府衙门口忽然响起马匹嘶鸣声,耳边一道风呼啸而过,竹年已经落在了堂内。
他下跪回禀:“大人,褚宁被沈万金杀害一事,现人证物证皆在,还请大人定夺。”
沈万金的名字一出,张鸿志瞬间就想到了什么,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他哪里能想到,在沈万金死后,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还能被人翻出来,更别说还有人证!
陆远越过张鸿志,坐上了那明镜高悬下的交椅:“张大人,三年未决的案件,理应上报大理寺。如今又干系到沈万金的身死,甚至与死者褚宁的姐姐褚芸有关,理应一并上报。”
“敢问张大人,这案,我现在能做得了主了吗?”
他手中的惊堂木,“啪”得落下,斩钉截铁。
满堂众人,再无人敢言。
当晚,陆远回府后,大街小巷的告示被撕毁。
城中的谣言也像闷在罐中慢慢发酵的腌菜,在暗处缓缓生变。
几日后,黎明将至,城中告示栏已经贴满了新的告示。
沈万金强抢民女、恶意杀人的罪行,被公之于众。
褚芸乃褚宁的亲姐,隐忍蛰伏三年,终于一朝得手报仇雪恨。
顷刻间,流言倒向一边,人们纷纷开始可怜苏尔茗,痛骂伪善假意的沈万金。
苏尔茗在晨起用膳的时候,得知了这个消息,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同她一起用膳的陆远。
心里的猜测渐渐变得具象化,她亲自夹了一筷拌青瓜,放到他碗中。
状似无意地说了句:“竹奕,你说你先前在京城做事,那陆远陆大人,你可曾听说过?”
陆远眼眸微动,神色十分自然地接过青瓜,顺口道了谢:“那自然听过,听闻此人断案手段狠厉,京城的小儿没有不知道他的名号。”
“若是哪家小儿不听话,家中长辈便会骗他,将他丢去大理寺,听听那些犯人们被施刑时候的嚎叫。”
苏尔茗笑了笑,眼里却十分平静,像是要审视他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