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苏家也在热议此事。
“春哥儿听说了吗?你那老师升官了!”老爷子激动得直拍大腿,“这可是活生生的榜样!读书人只要守住本心,老天爷不会亏待你!”
苏有金笑着点头:“父亲说得是。不过我看这背后,恐怕还有别的文章。”
“哦?”老爷子侧目。
“您想,贾知州为何偏偏在这时候提拔海教谕?又为何非要带教谕巡河?依我看,他是想借文人之口,为自己新政造势。”苏有金缓缓道,“眼下赤水河工进展不利,民怨沸腾,他急需一批‘懂事’的读书人为他唱赞歌。海教谕刚烈,未必肯俯首,所以他先捧起来,再慢慢驯化。”
“那……春哥儿会不会也被拉进去?”老爷子担忧道。
“难说。”苏有金沉吟,“但既然风向变了,咱们就得顺势而为。春哥儿即将参加院试,若能在诗赋策论上切中时弊,说不定反能脱颖而出。”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苏春元抱着一摞书卷进门,脸上带着少见的凝重。
“爹,娘,孩儿想好了。”他放下书册,正色道,“我要写一篇《河工赋》。”
“什么?”苏有金一惊。
“《河工赋》?”老爷子也愣住了,“你写那个做什么?那可是敏感话题!”
“正因为敏感,才必须写。”苏春元目光坚定,“我亲眼见过沿河百姓拆屋卖地,只为凑出河工银;见过孩童饿死在堤坝旁,尸骨无人收殓。这样的工程,真的是利国利民吗?如果连我们读书人都闭嘴,那还有谁敢说话?”
屋内一片寂静。
良久,苏有金缓缓起身,走到儿子面前,伸手抚了抚他的肩膀:“春哥儿,你比爹有胆识。”
“可你也得活着写出这篇文章。”他又低声道,“记住,可以批判,但不能煽动;可以揭露,但要留余地。用典要雅,措辞要稳,让考官挑不出错,却又看得懂你的深意。”
苏春元郑重点头:“孩儿明白。我要学司马迁,藏锋于笔,寓讽于颂。”
几日后,院试放榜。
太平县共取二十人,苏氏兄弟双双上榜??苏春元高居榜首,苏有才位列第十六。
尤幕友再次登门报喜,这次带来的不仅是红绸银封,还有一封来自提学道的密函。
“提学大人看了你的《河工赋》,赞不绝口。”尤幕友对苏春元笑道,“说你‘文采斐然,见识超群,有古君子之风’。他已经把你列为重点举荐对象,若乡试再能如此发挥,解元有望!”
苏有金接过银封,打开一看,竟是二百两雪花银。
“这次怎么比上次还多?”他诧异。
尤幕友眨眨眼:“提学大人说了,太平县出了个敢写《河工赋》的秀才,值得重奖。这钱,是他私人掏的。”
苏有金恍然,连忙拱手:“请代我父子向提学大人致谢!”
当晚,苏家再度设宴庆贺。席间觥筹交错,笑语喧天。唯有苏春元默默饮酒,神情若有所思。
夜深人静,他独坐书房,提笔写下一行小字: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从此不再只是考取功名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