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涣面色不愉,“可都搬去西山,目标便大了,会有暴露的风险。”
“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黑衣人反问,“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明涣将纸条烧了,他看着烛火,忽然问了一句话,“北狄的单于之位,为何是金尤宪?”
没头没脑疑问,黑衣人有些愣了,而后反应了过来。
他声音提了一些,浑厚非常,“早年他来过昭明,是个聪明人,但是不会自作聪明,与我们利益不相冲突,我与他有些交情,这些年也一直在联系,他的几个兄弟子侄都是草包,没脑子,若是与他们结盟,不稳定也不长久。”
黑衣人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他们二人先不用管了,找机会再下手。最近要转运暗道网的人,让他们该撤的都撤走,动作不要太大,以免惊扰盛京和京畿的守卫。”他转过来,看向明涣,“太子那边,加大药量。南荣那新弄过来的珍稀草药,督促西山抓紧研制,最近司农寺被盯得很紧,钱财不够的话,就挑成色不好的药材到盛京售卖。孟广胆小懦弱,给的犯人太少,让士兵从西山的村民里挑人去试药。”
明涣没回答,只静静坐着。
黑衣人知道他会去办,只继续下命令,“我和金尤宪通了信,他已经与皇上互通文书,会派使团来昭明,目的是示好求和。如今南荣昭明互换质子,关系暂时稳定,这对北狄不利,他们的意思,若是能和昭明和亲,不仅能保持三国关系稳定,若是他们攻打南荣,昭明也不好插手,我们要促使这和亲之事顺利,这是北狄答应帮我们的条件。”他目光投向明涣,“接待使团之事,我会举荐你。”
明涣不着痕迹的轻轻扬起嘲讽的嘴角。
“如今皇上对我越发忌惮,章佑的尚书台提拔了不少人,分了我的职权,我明面上是明延一派之人,不争不抢,他暂时还没有对我有什么大动作,可悬在我头顶上的刀迟早有一天会落下,到时候我们都不能独善其身,所以太子那边,我要在封赏大典后看到成果。”
一大长串的命令交代完,也不管明涣的回应,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暗道中。
明涣穿上衣服,脸色血色全无,眼里全是阴郁,像是黑沉的快要下雨的云,他喃喃出口,“母妃说的没错,金尤宪,确实该死。”
回到五皇子府,东风给他上药,明涣坐在窗前,光着上身,此时外面下着淅沥的小雨,微凉的风吹过来,东风怕他着凉,想去把窗户关上。
“开着。”语气平淡,毫无生气。
东风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敢违抗,只是手上加快了动作,很快将伤口处理好,上了药之后给他穿上衣服,又披了件袍子。
“东风,你在我身边多少年了?”无厘头的一句话。
东风虽一脸莫名,还是恭敬回答,“回主子,十八年,属下四岁就到宫中了,后来便一直跟着您。”
“十八年。”明涣看着窗外院中月色下,暗色的青草地,心中郁郁,“我跟在他身边也十八年了,可我如此卑鄙,他身体日渐病重,都是因为我。”他双眼血丝满布,无神的看向他,“你说,我是不是该死啊。”
此时,似乎一种沉闷厌世的情绪蔓延在房间里,东风感觉到他的自弃,立马跪下,“主子,要不是主子救我一命,我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在我心里,无论主子做什么,属下都愿意跟随,而且,您这些年都是被逼的,每次太子病重,您也折磨自己,属下看在眼里,也想为您分担。”
明涣自嘲笑笑,“折磨自己?我曾经觉得这是在赎罪,可我对大哥做的事情,已经不能挽回,就算把自己杀了,他也一样活不长了,现在,那老头子居然还要我加大药量,你说,我是该杀了谁呢?”是对太子动手,还是对那老头子下手,又或者,是自戕呢?
东风一脸震惊的看向他,“一直以来,您秘密研制的慢性毒药已经能控制太子的病情了,只要撑到完成大业,巫医便能有办法救他,为何如今上头却变了卦?是不是因为我们行动失败,没能杀了章行简和徐之宜?”他磕下头,语气里都是决绝,“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子允我夜袭,将他二人斩杀。”
东风一时心急,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明涣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东风,眼里终于有了情绪,是淡淡的笑,“东风,你怎么这么天真,他们该死的时候没死,现在,章行简已经不能随便动了。倒是这个徐之宜,可以试试,只不过……”不知为何,他想到昨日在长宁侯府的叶翎,面色冰冷,眼神仿佛刺透他的身体,他还是第一次在外差点卸下伪装。她们是好友,若是徐之宜死了,她知道是自己所为,应该会恨不得杀了他吧。
莫名的,此时脑中居然会出现叶翎的身影,那个荒诞无拘的医女。
一句话将完未完,东风抬头看他,只见他脸上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神色,像是对什么东西割舍不下,将断未断的游离之感,“只不过什么?”
明涣回过神,语气恢复如常,“没什么,去通知廷尉秘密来一趟,有事交代。”
东风没多问,转身去了。
无人知道,黑衣人回去后,又在书房里写了一封信,很快,他招来一个黑影,将信交给他,“送去仰月殿。”
他慢慢脱去黑袍,面容依旧掩在暗夜下,锐利野性的双眼周围细纹蔓延,他微皱枯槁的双手摸过黑袍上的金丝,“你的命,我留的太久了,你居然都敢对我动手了。那我也就不必留情了。”阴湿嗓音,像是恶鬼附身,让人不自觉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