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彧抹了把脸,回头把徽音从被褥里扒拉出来,给她盖好被褥,放下遮光的帷幔让她安静的睡觉。
他起身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神色餍足,动作极轻的翻出一套常服穿好,离开屋内。
驰厌垂手等在门外,见他出门立马迎上来,裴彧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洗漱,问:“谁来传的召。”
婢女自觉的退下,驰厌回答:“是陛下身边的王常侍,看起来很急。”
裴彧心中有数,大约是猜到了什么。他擦干脸问:“方木那边如何?”
前几日他将方木派去代郡查找陈颉的底线,算算时间第一道消息应该已经传来了。
驰厌从袖中抽出一块竹简递给裴彧,上面详细的描述了和陈颉参军前的生平,七岁父死母改嫁,继父是益州人氏,一身武艺是益州武馆所学。
裴彧将木简递给驰厌,“传信方木,让他着重去查这个武馆。陈颉能被选入近卫,武艺必定不凡,一偏远县城的武馆可没本事教。”
驰厌记下,接过婢女送来的吃食跟着裴彧身后出门,他将漆盘上的食物递过去,裴彧没什么胃口,摆摆手示意他拿开。
驰厌补上一句:“那婢女说是宋娘子吩咐她准备的。”
裴彧摆手的动作一下,手臂转了个弯拿起漆盘上的烤肉饼,动作行云流水不见阻涩。
他一路进了内宫,跟着小黄门的指引来到林光宫,甘泉山林木幽深,暑气到了这里也消减大半。
林光宫便坐落在这片清凉之境中,殿宇虽不及未央宫恢弘,却更显精巧,颇有江南园林风味。
守在宫外的王沱瞧见裴彧立马带笑的迎上来,态度还和从前一样恭敬,和颜悦色,“裴将军,您来了,陛下已等候您多时。”
裴彧朝他点点头,退履进殿,宣帝只穿一件藏青色深衣常服,闲散的倚在凭几上,指尖敲着一卷竹简,殿内安静得能听见铜漏滴答的声响。
裴彧上前行礼,“臣请陛下圣安。”
宣帝虚虚抬手,示意裴彧起身,“伤养的如何?”
裴彧抬手扭了扭肩膀,笑道:“这几日臣养伤躺的人都快废了。”
宣帝下颚轻抬,示意裴彧坐下,“少贫嘴,让你养伤是为你好,莫要趁着年轻不注意身体。”
他自案几上取下一片竹简递给裴彧,“看看。”
裴彧接过来细看,眼神一凝,刺客陈颉连带剩余的匈奴刺客全部在牢狱自杀身亡,死去供认指使他们的背后之人是一名年前便贬出长安的官员,怀恨在心勾结匈奴人刺杀陛下。
裴彧放下竹简,久久不语。他知道此事不简单,涉及人员甚广,陛下多方顾虑之下会压下此事,成为悬案。
可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迅速灭口,将罪名推在其他人身上早早结案,摆明了是要包庇幕后之人,不想再让人查下去。
宣帝不放过裴彧脸色的一丝表情,看他从震惊、疑惑、愤怒转变为平静。
裴彧抬眼,眼底不平之色溢于言表,“臣能问一句,为何吗?”
宣帝幽幽叹口气,起身走到轩窗前,沉重的开口:“入夏以来,未有一场雨,此乃内患,八月马匹肥壮,匈奴蠢蠢欲动,此乃外患。”
“内忧外患之下,有些事自然也得放下,你可明白?”宣帝负手而立。
裴彧平静道:“臣,明白。”
宣帝满意的点点头,换上一副如沐春风的笑意,“你也歇的够久了,今日起就回去上衙吧。”
裴彧恭敬应答,行礼告退。
他离开林光宫后,碰见了并肩而行的太子和苏静好,两人面带笑容,似乎是要结伴出行。
裴彧停在原地等了几息,自从知道是苏静好屡次出手设计徽音后,他就对这女人厌恶至极,表面一副温软面孔,内里蛇蝎心肠,为了一个男人能和自己十几年的姐妹反目,不是个好东西。
至于徽音,裴彧不觉得她有什么错,若要说错,大概是有眼瞎的毛病,他这么一个绝世男人摆在她眼前,她怎么还惦记太子呢。
他清清嗓,抬步走过去,朝太子拱手行礼。
太子看见裴彧异常高兴,拉着裴彧一顿嘘寒问暖,伤势如何。
裴彧一一回答,话锋一转,“殿下要去何处?”
太子眼含情丝的望了眼苏静好,脸红道:“我送静好去母后那,她这些时日都在母后那里学习宫务。”
苏静好柔柔一笑,微微屈膝行礼。
裴彧冷淡的回礼,眼神锐利的盯着苏静好似笑非笑道:“这么说苏女郎的宫规学的很好咯?可知肆意谋害她人是何惩罚?”
苏静好后退一步,躲在太子身后,有些害怕的回:“妾才疏学浅,不知裴将军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