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都觉着这样突然戴上又摘下的行为有些像发疯,顿时心虚起来。
可陈雅尔只是看着她,语气温和:“勇敢的尝试,姜拂宁小姐。”
于是陈雅尔看见这只心虚小猫一秒挺直了背脊,抬起了下巴:“当然,我可是姜拂宁。”
当然,她可是姜拂宁。
陈雅尔看着身边的人平静又倔强的侧脸。
一轮在黑暗中安静燃烧着的月亮。
——和她的画一样。
他想起挂在家里书房墙壁正中心的那幅画。
那幅麻雀,那幅改变他命运的振翅的麻雀。
真的很像她。
“出来了!出来了!花瑶送亲!”拂宁惊喜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考,陈雅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呜哇——”
“呜哇呜哇嘿——”
声音比人影先响彻于山谷。
花瑶山歌。
一顶挂满五彩穗子的花轿自村庄内出现,被抬着稳稳穿行于青绿稻田之间的小路上。
一顶又一顶红色油纸伞自发加入花轿后的送亲队伍,流动的红在山野间连成一片。
“太阳呜哇呜哇升起——”
“阿妹呜哇呜哇挑花——”
油纸伞下的妇女们歌唱着,红绿相间的婚服有新有旧,拂宁能想象衣袖上挑花精致的图案。
——就和新娘身上阿妈亲手绣的挑花一样。
拂宁撑着下巴,看着梯田下红伞组成的人流,男女对唱的混响顺着风模糊地传来。
她突然有些遗憾,遗憾于目前的自己还不能习惯助听器噪音,也不能习惯长久戴助听器的感觉。
“如果能听清就好了。”拂宁轻轻地开口。
话音没落,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惊讶于她好像不再是那样别扭的拂宁。
在陈雅尔这样永远镇定的人面前,去尝试、去说出心里话,好像突然变得没有那么困难。
一直看着梯田下送嫁队伍的男人转过来看她。
“那就听。”陈雅尔说,他伸手摘下一片茶树的树叶,用衬衫的衣角将树叶仔细擦干净。
要树叶做什么?拂宁有些好奇。
陈雅尔略显奇怪的行为比耳边破碎的调子更吸引她。
“大致是这样的,音调可能有些区别。”陈雅尔说。
拂宁看见那双她喜欢的、骨节宽大的手细致地将树叶对折卷起来,放在嘴边。
“呜——呜哇呜哇嘿——”他吹出声音来了。
拂宁睁大了眼睛。
听见了,不是在山脚,是在耳边。
听见了,用树叶吹响的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