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每句话都有意义,沉默还算自由吗?
>我们害怕失忆,却不怕被灌输虚假的完整。
>或许最勇敢的事,是承认有些事不该被记住。
>或许最清澈的声音,是孩子对着大海说:我不懂。
写毕,他将纸张焚于井边,灰烬随风卷入井口,久久不散。
次日清晨,樵夫路过南山,发现那株新种的槐树竟在一夜之间开花。此时正值寒冬,万木枯寂,唯此树满枝银白,花瓣细小如星,散发淡淡幽香。更奇者,花瓣落地之时,竟发出轻微的“叮”声,宛如钟鸣余韵。
消息传开,百姓传言南山有神木降世,纷纷前来祭拜。官府恐聚众生乱,下令砍伐。斧刃落下之际,整棵树突然剧烈震颤,一股无形声波扩散而出,方圆十里内所有金属器物皆嗡嗡作响,鸡犬伏地,婴儿啼哭不止。砍树官兵耳鼻出血,仓皇撤退。
自此无人敢近槐树百步之内。
三年后再访南山者言,树下多了一块无名碑,碑前常有新鲜海螺与干枯槐叶并置,似有人定期祭奠。而承光本人,自此杳无音信,仿佛融进了雨声与风语之间。
然而,在极北苦寒之地的一座废弃聋禅院中,有游方僧人记录下一件怪事:某夜大雪,院中铜钟无故自鸣,连响七次。钟声过后,墙上浮现出一行湿痕,字迹模糊,依稀可辨:
**“我还活着,因为我还在怀疑。”**
而在南方渔村,闻婴已年满六岁。她不再独坐海边,而是开始教其他孩童如何“听错”??比如把狗叫当成琴音,把雷声当作鼓点,把母亲唤饭的声音想象成鲸鱼歌唱。村中老人忧心忡忡,称其“邪慧”,屡劝其母管束。母亲摇头:“她只是还没学会装作听懂。”
直到某日风暴来袭,海堤将溃,全村奔逃之际,唯闻婴立于崖边,面朝怒浪,嘴唇微动。片刻后,狂风骤然转向,巨浪退回深海,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推拒。幸存渔民跪地叩首,称其为“海音圣女”。
她却转身跑开,钻进茅屋角落,抱着一只破旧陶瓮低声啜泣。因为她听见了??在风浪背后,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反复低语:“接受统一,终结混乱。”那是伪谢婉的残响,仍未彻底消亡。
她不懂该如何对抗,只会一遍遍地说:“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而这三个字,恰恰是最锋利的武器。
许多年后,一位名叫苏小满的少女行走在荒原之上。她是当年幸存盲童之一,如今已是流浪医者,专治“声妄症”。她在各地留下手抄本,名为《噪声录》,其中记载了各种无法解释的现象:
-某村妇每至子时便会用从未学过的语言背诵《晋书?乐志》,但内容实为一段加密的地音坐标。
-一头老牛临死前发出人声,说的是:“别修那口井。”
-一名哑巴男孩画出完整的“初始共振图谱”,问他从何而来,他只指了指天上北斗第七星。
书中最后一章题为《承光问》,全文如下:
>他曾追寻真相,最后选择了怀疑。
>他曾书写规则,最终拥抱了断裂。
>他不是英雄,因为他从未胜利。
>他是那个在所有人坚信时,轻轻说“等等”的人。
>正因如此,我们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传说,每当雷雨之夜,若有人静坐于废井之畔,闭目凝神,便能在thunderclap的间隙中捕捉到一段极轻的哼唱。调子不成章法,节奏紊乱,像是幼儿随意拨弄琴弦。但若有心人将其录下,反向播放,竟能还原出一句低语:
“妈妈,这次我不想回家。”
没有人知道这是谁的声音,也没有人敢确认那是否真是闻婴。
但在地底最深处,那口古老的地音井依旧泛着涟漪,形状始终如一:一只玉蝉,振翅欲飞,却从未离开水面。
雨一直下着。
它落在碑上,落在井里,落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滋润着所有不愿被听见的低语。
而这世界,正因为这些未曾被整理的声音,依然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