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我真喝多了,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是……”
坏了。
谢执劈手夺回面纱,但陈烨还是在那一瞬间看见了他的面目。
诚然,陈谢两家相交不深,二人上一次见面还在十余年之前,而少年眉目长开,容貌自然同过去有所不同。
奈何谢执长得过于见之忘俗,陈烨从记忆中刨出那个姓氏,顿时张口结舌地僵在原地。
宁轩樾心念急转,微变脸色将谢执揽回身后,“陈大人恐怕真的喝多了,竟对本王的人动手动脚。”
他甩下这句话,立刻头也不回地下楼,钻进马车吩咐道:“回客栈,快!”
谢执被他拽着,一边死死掐住掌心让自己镇静。
他原本也没有打算一辈子隐姓埋名下去,本想收集雁门一役的证据再上书陈情,不料中途生变,在陈烨面前仓促暴露身份。
而陈烨绝不会草草归之于“酒后幻觉”,就此善罢甘休。
宁轩樾仿佛感应到什么,蜷在膝头的手痉挛地一抽,抓紧谢执,“你想做什么?”
谢执有意曲解他的意思,“今天跟着你,我很抱歉。”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宁轩樾意识到自己的紧绷,竭力放松道:“你听我说——你不可能一辈子就当个无名无姓的亲卫,我迟早会让你光明正大地回去,所以被陈烨发现算不得什么,明白吗?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别冲动,我们回去想想办法。”
他生怕谢执跑了一般,一路到客栈都没敢松手。谢执不得已被他拽上楼,看着眼前人的背影,忽然觉得也不必问他今日去青楼作甚。
谢执年少时在江南独善其身,未曾细思朝中龃龉,但此后经年磋磨,容不得他不多思多虑。
当初兰贵妃寝宫为何意外起火?宁轩樾如此受先帝宠爱,为何常年在外游逛?他又为何在顺安帝即位后,再没离开过永平?
凡此种种,皆有令人深思之处。
谢执和宁轩樾朝夕相处过两年,他不相信宁轩樾是甘愿藏拙、一心风月玩乐的人。
退一步讲,即便他变了,抑或先前未曾暴露本性,但他在朝中如履薄冰的处境在谢执看来毋庸置疑。
倘若自己藏匿于宁轩樾身边的消息传到永平,不知会被有心人如何歪曲,一招不慎,这薄冰恐怕就有破裂的风险……除非先发制人。
谢执不知道陈家在扬州和永平之间的通讯速度有多快,但他不敢赌。
这些念头在谢执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软下声气,算作回应宁轩樾在马车上的告诫,“……好。那就听你的。”
宁轩樾关上厢房的门,闻言微微松了口气,“对,别急,会有办——庭榆你……!”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未竟的话语被后颈剧痛截断,意识剧烈挣扎,最终还是不甘地沉入黑雾之中。
谢执收回手,将他放到床上躺好。
惶急残留在宁轩樾脸上,昏迷中眉心仍紧紧蹙起,像是冥冥中意识到之后将发生什么。
“抱歉。”
谢执喃喃,伸手试图抚平他的眉头,未果,只得作罢,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即扭头出门。
谢执翻身上马,向城门飞掠而去。
“御史符节在此!公务紧急,速开城门!”
马蹄声激起漫天烟尘,谢执策马飞驰在茫茫夜色中,恍惚想起两年前携战报而归时,也是这样日夜不休的奔袭。
“这次,千万要赶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