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也只是因为,我习惯低头了。
低头才能避开看守者的视线,低头才能从泥地里找到半块没馊掉的面包,低头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免得成为下一个被拖出去“教训”的倒霉鬼。
可时运不济。
当我仰面躺在污秽中,看着那片一如既往空洞的夜空时,我以为我的人生到头了。
首到那双脚停在我面前。
她出现了,像一道没有温度的光,撕裂了我永恒的夜。
我正被两个奴隶贩子殴打,因为他们觉得我偷了摊上的肉----我确实偷了,那是我这三天来第一次吃到像样的食物。
肋骨可能断了一两根,口腔里全是铁锈味,视线模糊不清。
世界是灰暗的,嘈杂的,充满恶意的。
首到那一刻。
一个人停在了我的面前。
没有沾染丝毫泥泞,洁白得不像凡间之物。
我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顺着那精致的鞋履往上,是同样洁白无瑕的裙摆,然后。。。。。。我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我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眼眸。
它们镶嵌在一张苍白色的、如同精致人偶般的脸庞上。
她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头发是更浅的灰白,如同冬日清晨的雾霭。
整个人仿佛是用灰和白两种色调勾勒出来的,与这个五彩斑斓却又肮脏不堪的世界格格不入。
如同一幅被水稀释过的水墨画,唯有那双眼睛。
眼睛是唯一的异色----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整个世界的空洞,又或是虚无本身的入口。
它们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一种打量新奇物品般的专注。
我僵住了,连饥饿和寒冷似乎都在那一瞬间被冻结。
在她面前,我渺小得像垃圾堆里最不起眼的爬虫。
----虽然本来就是。
然后,我听见了一个声音。
清澈,平静,没有任何起伏,像冰水滴落在玉石上。
“放开他。”
奴隶贩子们哄笑起来,然后笑声戛然而止。
她甚至没有动手。
我只是感觉到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那两个壮硕的贩子就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倒飞出去,撞在远处的残垣断壁上,变为模糊的红色。
垃圾场的喧嚣瞬间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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