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女人?我哥他,有喜欢的人?”
“中学同学,那个短头发,跟你哥一直形影不离的女孩子。”
屋内静默一瞬,纪黎看着沈斯言的遗体,“她高中毕业的时候被航校选走了,你应该记得的,葬礼那天有个姑娘被拦在寿泉路外哭,那就是她。”
沈哲不愿意听这件事,转过身背对着去看屋檐下越来越密的雨。
纪黎拿出外衣口袋里的一封褶皱的书信递给沈斯棠。
封皮上用加粗的红笔写着———
请转交京平众愿寺山后禅居别院,无言。
是陌生的字迹,笔画却遒劲有力。但她刚看第一行,干涸的眼眶又登时落下泪滴。
因为,这是一封遗书———
任务在即,想了想还是应该给你留下些东西。
当年我们一起写的时空胶囊其实早就被我挖出来了,就放在后山那颗梨树下面埋着,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的愿望吗?我偷偷改过,就在你出事那年,我把我的三个愿望全都改成关于你的了。
这个秘密本来是想亲口告诉你的,对不起没能遵守我们的承诺,今年恐怕也不能回去看你了。
不过没关系,这次归队之前我找人在沈家墓园里种了一株木棉,临行前还偷偷在家里也留了一封信,我嘱托爸妈,若发生意外请竭尽所能把我另一半骨灰放到你那里。
斯言,如果我真的回不去,请不要为我难过。
就当我是替你,永远盘旋在这片广袤蓝天,做你的先行鸟,代替你去看你不能看的世界。
好好活着。
李萤年
2024年8月9日
薄薄信纸被泪沾湿,沈斯棠沙哑着开口:“所以,这个女同学,去世了?”
纪黎点头,抬手拭泪,“牺牲了,飞机掉在海里,尸骨无存。”
赵方濡闻言也是一怔,胸腔涩痛激荡不已,再去看向地面上的遗体时视线也有些模糊。
曾几何时,他以为沈斯言活下去的信念是沈斯棠。却没想过,他也有自己深爱的人。
是了,落发出家本就是逼不得已,他是人,不是机器,是人就会有感情,会被爱感动,也会甘愿为爱放弃一切。
沈斯棠沉默许久,拿着那封信的手都在颤抖,跨过门槛走到沈哲跟前,脸色恢复了平静。
“我要跟你断绝关系。”
她声音笃定,语气虽然颤抖但还是很清晰。
“沈家给我的所有财产和东西你统统都可以收回去,我就当我没有父母,我父母从我一生下来的时候就死了!”
这话一出,不仅刚走过来的宋确被惊到不敢动,就连赵方濡也吓了一跳。
他见过沈斯棠许多样子,温柔的,隐忍的,气急败坏反抗的。可此刻这幅宛若游魂傀儡爆发的绝望,他是第一次见。她脸上没有情绪,眼里只有分明的恨意。
他以为自己终于把她从那个吞噬的深渊拉了出来,不曾想那些黑暗自始至终都萦绕在她身边。是只要她这辈子还姓沈,就无法真正逃脱这个禁锢。
沈哲不语,因她这话动气却也没在人前表现太过。只是用眼神示意宋确和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把遗体抬去火化。
男人们训练有素,沈斯棠再一回头沈斯言已经被人抬走。
她跑上去阻拦,脚下一崴倒在棺前:“住持还没有超度!”
“不用超度,一切从简。”沈哲声音冰冷,不愿在这些繁文缛节上多添麻烦。
雨始终没停,沈斯棠浑身颤抖,眼睁睁看着沈斯言的遗体被抬出寺庙别院,离她越来越远。
赵方濡扶着她从地上站起来。他知道,她在这世上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偏偏沈哲还在开口——
“刚刚那些话我就当是你哀痛太过说的胡话,家里这些事以后还是要交给你的。我跟你妈以你的名义建了个慈善会,过些日子就交给你打理,宋确也还像以前一样供你差遣。”
沈斯棠只觉得好笑,她摇摇晃晃推开身旁赵方濡的手,在他关切望向自己时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
待沈哲不注意,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空着的小香炉,朝着面前的方向直直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