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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三寂察勘使的因果论（第3页）

他仰头将碗中酒饮尽，哈出一口带着果香的酒气，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满足的、却又隐含深意的笑容，拍了拍扶砚的肩膀：

“这世间啊，有些路，既然选了，就必须要走；有些责任，既然扛了，就注定逃不掉。”这话像是在说扶砚，又像是在对自己低语，“重要的是，走过这一程，回头看看，觉得值，那就够了。”

扶砚握着酒碗的手微微一顿，总觉得寂清明今夜的话比往常更沉，那看似洒脱的笑容背后，似乎藏着什么他未能完全读懂的东西。

“我看得出来，清芜姐姐对你……并非无意。”扶砚的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涩然与劝诫，“她看你时的眼神，与你看她时……并无不同。只是她性子沉静内敛，不似你这般……跳脱外放。”

他微微摇头，带着一丝自嘲，也带着对挚友的担忧：“莫要等到……也如我这般，被一句‘棋子’定了性，或是被什么‘职责’、‘规矩’拦在中间，才觉得痛。那时……就真的晚了。”

寂清明闻言，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瞬，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迅速抓起酒坛，再次将两人的碗斟满，大声笑道，试图掩盖那一瞬间的失态：“行了行了，怎么又绕到这上头来了！喝酒！今晚不说那些有的没的，就喝酒！醉了，就什么都忘了！”

说着，他用力与扶砚的酒碗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率先仰头灌下。

扶砚本就心力交瘁，加上连日处理政务未曾好好休息，此刻喝了许多这后劲颇足的“醉生梦死”，酒意混合着深沉的疲惫猛地涌上，眼前渐渐模糊。他试图稳住身形，却终究抵不过那排山倒海般的昏沉，手臂一软，伏在案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见他倒下，寂清明脸上那夸张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变得沉静而复杂。

“阿铮。”寂清明低声唤道。

一直隐在暗处、担忧注视着一切的阿铮立刻现身，快步上前：“神使。”

“把他扶到内室，安置在平日里用来稳固妖力的‘凝神阵’中。”寂清明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阿铮没有多问，依言小心地扶起不省人事的扶砚，将他安置在偏殿内早已刻画好的阵法中央。柔和的光晕自阵纹中亮起，缓缓滋养着扶砚的身体。

寂清明跟了进来，挥手让阿铮退到一旁守护。他站在阵外，看着扶砚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可能会有点难受，忍着点，小子。”他低声自语，仿佛扶砚能听见一般。

下一刻，寂清明双手结印，周身气息陡然一变！那股惯常的散漫不羁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浩瀚、仿佛承载了万古书卷气息的磅礴力量。他眼中流转起淡金色的符文，整个身影都变得有些虚幻起来。

作为万识卷灵，他的本体并非血肉之躯，而是那汇聚了无数知识与记忆的灵体核心。此刻，他正是要取出这核心本源之力。

他伸出食指，轻轻点向扶砚的眉心。

剥离的过程无声无息，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抽离感。寂清明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那具由灵力构筑的形体也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随时可能溃散。但他指尖的动作依旧稳定，小心翼翼地将那一点属于他本源核心的“存在”，从扶砚的神心深处，完整地、不留痕迹地抽取出来。

当那点微光彻底脱离扶砚眉心，没入寂清明自己体内时，他周身那浩瀚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身形重新凝实，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连站立都有些踉跄。

他强撑着稳住身形，对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满眼都是震惊与不解的阿铮摆了摆手，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却依旧维持着镇定：

“无妨……他明日醒来，或许会感到些许神思倦怠，气息微虚。你去熬些温补的汤药来备着，就说是……连日操劳，心神损耗过度所致，让他好生静养几日。”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扶砚沉睡的脸上，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叮嘱，也带着最后的回护：“切记，不要在他面前提及今夜之事，一个字都不要提。你就说……我被司律长老抓回去整理那些堆积如山的陈年卷宗了，短期内怕是脱不开身。”

他略微停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更轻：“我在他神心深处……留下了一缕极细微的本源神力作为掩护，他不会察觉到任何异常，只会当是醉酒与疲惫所致。”

阿铮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又看看阵法中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的扶砚，哑声应道：“……是，阿铮明白。”

寂清明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扶砚，“我们之间……或许还未真正开始，便已经要走到头了。”

然后他不再停留，转身，脚步略显虚浮地融入了殿外沉沉的夜色之中，背影孤寂而决绝。

阿铮站在原地，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才缓缓抬起头，望着夜空，眼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忧虑与悲伤。他知道，有些牺牲，无声无息，却重如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