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殷照没想过自己会是半妖,有些出乎意料,不觉间回想起半见说他的族人不喜欢半妖,那他们会喜欢自己吗,半妖会不会被驱赶?
像是看出了他的顾虑,禺棹劝慰他说砾妖族不会如此,否则莲子也不会将他领回来了。
“你爹娘互生情意后有了你,殷珠她怀有身孕不便挪动,淞郃常常是两地跑。他也想过住去人界,但族中长辈培养我们是为了护佑族群,我们不能抛弃责任。”
“砾妖的玄燧石总是被各方人士觊觎,你出生才几天,就有道士打上了主意,趁着淞郃不在,竟妄想夺走你,殷珠拼却性命才护住你。”
柳殷照没想到父母的命途艰难成这样,是他自己害死了娘,心中难免有点埋怨自己。
“你娘死后,淞郃带着你回到族内,刚好赶上山熊妖污蔑我族,大肆屠戮族人,他只身入战局。”
当年的劫难非常惨烈,砾妖族原本也是大族,那场斗争成为了命运的转折点。族中半数族人死去,柳淞郃也在其中。
临死之际看着刚出生的孩儿,父母皆丧,注定命途多舛。柳淞郃用秘法窥探了天命轮盘,探出柳殷照未来有命劫,就将自己的玄燧石化作他的第二颗心,以望在劫数中能救他一命。
禺棹伸手向小柳心口处探去,这一摸可不得了,那处的玄燧石消失不见,如今是他原原本本的心脏。
“孩子,你遇见那劫难了?”
“应该是遇见了,当时还想不通答案,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柳殷照将枰溪镇被鹃鸟击中心脏一事讲给禺棹听,原来是父亲的玄燧石替他挡了一击,才得以活下来啊。
“活下来就好,也不算枉费淞郃的一番作为。”度过此劫后,想来不会再有危及生命之事,好友的在天之灵应该放心了。
“那禺棹前辈,后来呢,我如何到了枰溪镇。”
旁边的木盒终于被打开,禺棹拿出里面盛放的竹简,将它递给柳殷照。
“这是我们的族志,里面记载了当年的祸事。”
山熊联合别族编造谣言污蔑他们,想借此赶走砾妖占领更多领土,后面禺棹主动提出让与,却还是遭到他们赶尽杀绝。
直到双方的厮杀危急到人类,正派之士联合压制住几族斗争,但砾妖却成了有罪的一方,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后来以衡進宗镜陆和小尧涧严道长为首一批正义之士站出来说情,才得以保下砾妖一族。在那之后,禺棹举族迁居到了这里。
“衡進宗?小尧涧?禺棹前辈,方才两位捉妖师是恩人之徒,青衣的叫庭芜绿,是镜陆门派里的小辈,另一个姑娘叫酽白,是严道长唯一的徒弟。”
“庭芜绿我是知道的,倒是酽白姑娘没见过。听你这样一说,我等会可得好好向她告罪,眼睛昏花成这样真是不中用了。”
族志中记载,那次浩劫使砾妖大伤元气,时至今日也还没缓过来。
“当时慌乱,甚至有灭族的风险,我遣人将小妖们都送往安全处,你也在其中。”
孩子是前途和希望,这样做才能留下命脉,避免族群就此绝世。后来安定下来了,他派人陆续找回小妖们,只有柳殷照不见踪影。
多方摸查后得知负责保护他的人未按指令行事,在半路消失不见了,禺棹苦寻数年也不得踪迹。
“我一直惶恐不已,淞郃将他的孩子交给我,我却……实在惭愧啊,若是寻不回你,我也无颜再见他。”
这位族长的脸上已布满沟壑,两眼凹陷,垂垂老矣之态。泪无声划过两侧,掉落在胸前衣襟处,那片深色区域慢慢扩大。
他看着柳殷照,带着浓浓愧疚之意。
“我……我已经平安长大了,从前的事没什么印象,你也不用太过在意。”这是柳殷照的实话,纵然是因为禺棹的些许过错导致自己流落在外,但当明白这些旧事后生不出丁点儿的责备。
禺棹说可能因为是半妖的缘故,所以他小时候对外界的记忆和感知不甚强。
长篇大论的说完他身世,禺棹将院里的几人叫进来,柳殷照趁着间隙给酽白三两句道出她师父的事。
“不知酽白姑娘是严道长徒弟,有失恭敬还望理解,不知严道长可好?”
“前辈客气了,这些本就是捉妖师职责。另外劳前辈挂念,师父已经离世三年。”酽白又一次向别人告知师父的死讯,一遍遍的回想起那时的情景。
老头生前说死后不必发丧告,来祭拜的人太多会扰了他的清静,他倒是落得清闲,全来折磨酽白了。
几番交谈后,陈伯看夜色将尽,山间小路崎岖,晚了可不好行走,带着几人早早回去了。
路上,柳殷照将自己的身世再简述了一遍,几人都是他的朋友,没什么好遮掩的,还顺便就镜陆与严道长相助一事向二位姑娘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