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李修安从袖中取出宝鑑,转念又觉庭广僧散,须聚而治之。
李修安正思忖,恰见十数僧已拭净菩萨塑像,正欲抬回大殿。
见此一幕,李修安霎时心生一计,与三將附耳低语。
三將会意,顷刻召齐眾僧。
后庭僧眾聚於阶前,皆挠首蹙眉,窃窃私语。
李修安全程盯得仔细,確保无人趁机溜走或变他物。
待眾僧集定,一將瞥向岩上菩萨像,朗声道:“诸位静听!今日之劫,自菩萨开山立寺以来未尝有之,实吾等疏忽之过。今禪寺毁损这般,同门遭害,吾等痛心疾首!”
“这泼怪確也著实可恨,师父本意欲以三车並闭口禪经教他心儿归定,改邪归正,將来好向天求情,放他自在。岂料这怪不领师父好情便也罢了,如今脱身反怀恨在心,恩將仇报,欲將盱胎山沉入淮底,这等妖邪果似养不熟的畜生,全无一颗是非明心。”(註:三车这里特指佛教的三乘,即声闻乘,缘觉乘与菩萨乘。)
马开会意,亦接言道:“古语云:恩报冤,如汤泼雪;冤报冤,豺狼见蝎。”这孽畜非但不受菩萨度化,反怀恨毁山,真乃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眾僧闻言,深以为然,个个愤然於色,纵使修禪多年,亦不禁垂泪咒骂。
李修安將一眾僧人神色全然看在眼里,推波助澜道:“妖邪本性凶顽,无明无智,何来感恩之心?若非如此,当年安敢阻禹治水,犯天人共怒?待菩萨归来,合当永镇龟山,以做效尤才是。”
说此话时,又瞥向眾僧並菩萨像,续道:“贫道久仰菩萨慈悲,尔等虽迫不得已请像退妖,然终究玷辱圣像,理当顶礼懺罪,以表虔心。”
眾僧愧然称是,纷纷向塑像叩拜,口诵谢罪之词。
唯有一胖僧,项掛佛珠,挺立不拜,面肌抽搐,狞色骇人。
三將识得是园主慧云,厉声质道:“慧云!为何不拜?”
慧云浑身剧颤,啐骂道:“这老禿驴也配受我拜?”
復厉声反驳:“他算甚大圣?我生於淮涡,修成神通,才是真淮涡之主!大禹未经我许,凭何治水改道?尔等凡人在此两岸建城扰境,又该当何罪?你等皆是卑鄙无耻之辈,当年反诱我入彀,困我千年,才是真真无理!”
眾僧闻言皆惊,不可思议的盯著他。
李修安淡然道:“你果是水怪无支祁所化!你虽生於淮涡,然所谓淮涡之主,不过是你一厢情愿耳。”
见已被识破,水猿大笑,將胖硕的身子一抖,即显出本相,当下二话不说,恨了一声,甩开颈间铁链,跃起如山压顶,巨爪直拍菩萨金身並眾僧!
李修安早有准备,祭出七星剑,化流光疾刺。
水猿轻蔑一抓,怎料此剑乃老君炉中炼就,锋锐无比,水猿顿时皮破血流,痛松其爪。
剑光迴旋,它急腾身闪避,只得暂收凶焰,惊怒喝问道:“你是何人?可是老禿驴请的救兵?”
李修安微摇其首,眾僧惊散,马开与三將急各执兵器,將它四面合围。
三將怒叱道:“好个奸猾老怪!休辱吾师!看剑!”
遂与马开齐攻而上。
李修安把袖一展,那怪不惧四將,独怕这“袖里乾坤”的手段,猛吸一口腥秽污液喷出,四眾急避。
水猿笑跃云霄,化飞鹰急遁。
李修安冷笑了一声,喝道:“妖怪哪里走!”隨即亦腾云而起,於袖中取出日月星辰鉴,阳面照定飞鹰,即破虚妄,那鹰儿瞬间显出水猿原形,李修安又念动咒语,將鉴面一转,白光照定,那怪目眩神摇,恍恍惚惚。
这怪敏捷,又善变化,李修安晓得一般的法子確难困住它,只得復使了个袖里乾坤的手段,將它一把笼入袖中。
那怪入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急得上躥下跳,左撕右扯,翻滚衝撞,却终不得出。
见不得脱身,这孽畜焦躁惊惧下,凶性大发,恶言不绝。
不得不说,这水猿法力果然不低,片刻便清醒过来。李修安方才若稍犹豫,必被它走脱。
那怪骂不绝口,欲激李修安放它而出,比斗武艺,以此决个高低。
李修安自然不上当,也不恼,淡然笑道:“你这孽畜,这时还在嘴硬刁钻,然你之神情与体態却哄不了我也,你越是叫骂,越是心虚胆怯。既如此,何不改恶从善?”
水猿一怔,愈发狂躁。李修安为求清静,施法掩了声息。
三神將与一眾僧人心中石头落地,俱齐身拜谢。
三將道:“全仗真人降怪,免此大厄!”
李修安道:“不必再多谢,前已言明,贫道仅能暂困,待菩萨归来,再作处置。”
三將頷首,又有一將道:“为防不测,吾亦当寻师迎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