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成功的快意,她很少感受到,最大感受是麻木。
她抱着尸体从彻骨河水中走到岸边,头埋在不再起伏的冰冷胸膛上,她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哭到后面,泪没有了,心也没有了。
从此往后,她只是活着,每天重复过去日常,她多年间擅于伪装,旁人看不出分毫,内心在逐渐成为一摊废墟。
她想着,被发现也好,不被发现也罢,无所谓。
那日深夜,她与方彩撞见云星起一行人完全是意外。
下意识的,她快速熟练将自己摘出。
送方彩回了胭脂铺后,她重回河堤暗处藏匿观察,看见是云星起捡走了从尸体腰带里掉下的信。
白日,她再次碰见云星起,知道对方在离去前,偷看她写过的账本字迹。
第三次碰面,她隐隐猜到对方要她写吉祥话真正所为何事。
推脱几次,后面想着算了,拿出红笺径直写下平常字迹。
伪装秦郎时,她没少给元苏槿写信,信中字迹从未加以更改,和她平时字迹差不多。
与其说是疏忽,不如说是她一时偷懒。
不会有人去注意到一个胭脂铺小小女工的字迹,与带一位小姐私奔逃走“男子”的字迹是一致的。
出乎意料,云星起注意到了。
在他捡走信时,何落青有种直觉,云星起会在某日来找她。
她没什么好说的,只有一个包含所有来龙去脉的故事。
至于为什么愿意对云星起说出一切,或许是那晚河堤下,月光落入少年眼瞳中,澄澈明净,和元苏槿生前的眼睛很像。
何落青放下捂住双眼的手,眼眶通红,伸手一指床底,“床下有一个木箱,颜料、毒,全在里面。”
言下之意,让云星起拿去做证据向官府揭穿她。
云星起仅瞄了一眼床下,摸出怀中之物放在桌上,“给你。”是写有何落青字迹的红笺。
他扶桌站起,何落青抬头看他,微红双眼中透出一丝疑惑:“你这是?”
慢慢走去屋外,耀眼白光打在云星起脸上,他微眯了眯眼,背对她说道:“今天,我没来过你家,也不认得你的字。”
他同意三师兄说的,案子已经结束了。
第63章归人
一直藏在衣襟内,戳着云星起肋骨的红笺最终没有递给三师兄鉴定。
他曾央求过三师兄教他鉴别字迹,学得是一知半解。
但是,根据他长年累月对于笔触方面的经验,一种直觉促使他查看过霞生处何姑娘写下的账本。
两人字迹很像,像得他由此心存疑虑,借写吉祥话之名,弄到何姑娘的字迹。
他清楚,如果把红笺交给三师兄,这会是除去床下木箱之外另一大有力证据。
可是,他不想去揭穿了。
上一代人的一丝贪欲,像一点火星,引发一场大火,烧尽何姑娘一家。
火焰并未在岁月长河中消失,于何落青这一代死灰复燃,造成同样代价之后熄灭。
他一向凭借直觉办事,所以,他放下红笺,离开了院落。
跨过屋内门槛时,他感到坦荡轻快,似乎卸掉了一个无形重担。
可越往外走,脚步越沉重,心情越复杂,不敢回头,不敢去看何姑娘此时是什么表情。
清晨微凉湿意,被秋日暖阳驱散,背对院落,云星起轻轻合上院门。
清脆咔哒声,像是一声审判,一如无头女尸一案,结束了。
原本靠站在石墙旁远望山林的燕南度第一时间看向他,目光沉静,问道:“走了?”
院内,何落青说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院外的燕南度听得是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