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岛莲的视线,沉甸甸地落在那块发光屏幕上。
收件人信息一栏,她的名字和这个临时栖身的公寓地址,一字不差。
而寄件人信息那栏,却是一片刺目的空白,像一个静默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谜题。
触碰金属面板的指尖,传来微微的凉意。
是谁?
拒绝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蹿起,嘶嘶吐信。
但下一秒,就被更冰冷的理智强行压下。
在这个被无数视线交织穿透的舞台上,任何反常的、试图规避接触的举动,都可能成为新的聚光灯,招致更深处、更严密的探查。
在这个舞台上,任何多余的即兴表演都可能让聚光灯打歪,照亮她拼命想隐藏的、那些布满灰尘与血污的角落。
规避,有时即暴露。
她咬了咬下唇,这个带着少女般无助的动作,将她内心的犹豫与不安展露无遗。
然后,她伸出指节纤细的手,带着一丝颤抖,签下了“雾岛莲”三个字。
字迹模仿着她藏在抽屉深处那些旧信件里的笔触……稚嫩,略显笨拙,带着乡下姑娘特有的生涩。
“感谢惠顾。”
男人收回签收板,声音依旧平稳得像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
随即,那个牛皮纸箱被递了过来,穿过门缝。
纸箱入手,比预想的要轻,触感微凉,仿佛里面空无一物。
外包装被透明胶带层层缠绕,封得密不透风,像一具被裹尸布精心密封的谜题,没有商品标签,没有寄件单据,只有一片空无的宣告。
雾岛莲接过纸箱,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飘落:
“……谢谢。”
然后,她迅速而轻巧地关上了门。
“咔嗒。”
反锁的金属咬合声在骤然回归的寂静中格外清晰,像某种隐秘仪式完成的最终宣告。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怀抱着那个来历不明的纸箱。
雾岛莲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沉闷的回响,如同深夜旷野中,孤独敲响的、预示不祥的鼓点。
没有选择立刻拆开。
她先将纸箱放在客厅中央那张矮桌上,然后再次踱到窗边。
接着,极其谨慎地,只用指尖掀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那辆印有快递公司标志的白色厢型车刚刚启动,尾灯在渐浓的、由深蓝转向墨黑的暮色中,划出两道慵懒的暗红色光弧,平稳地驶离街角,很快便融入主干道川流不息的车灯河流,消失不见。
这一切看起来都符合一次最寻常不过的日常配送流程。
但雾岛莲知道,不对。
那并非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是无数次轮回累积下来,对危险近乎本能的,淬练地如同野兽般的嗅觉,正在她颅骨深处尖声鸣响,拉响最高级别的警报。
她回到矮桌前,目光如同审视犯罪现场证物般落在纸箱上。
几秒后,她转身走进狭小的厨房,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锋利的美工刀。
金属刀刃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寒光,刃口清晰地映出她此刻平静无波的眼眸。
并没有急于划开那些纠缠的胶带。
而是先用指尖,带着一种专注,仔细抚过纸箱的每一个表面,感受着牛皮纸粗糙的纹理、细微的起伏,寻找任何可能的凹凸、异常的油渍或不应存在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