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不承认,甚至不敢回头看她一眼,可梁秋时还是从他背过去的身影里,看见他耳朵尖红了。
“你若真是四大皆空,为何不敢回头看我一眼?”有意要调戏他,又怎么会放过这次好机会,故作生气地捡起岸上一颗石子丢他:
“宋郁文,你好过分。不尊重我家乡,还总是贬损我娘家人。”
“我那是实话实话,我从不戴着有色眼镜污蔑别人。”宋郁文回头正欲争辩,才发现自己正中下怀。
原本以为会看见她不着寸缕,对他施展那无处安放的魅力,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却只见平静无波的水面,不见她的身影。
那一瞬间,宋郁文立即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是个坚强的人,好像创伤后遗症不存在。但那一刻,禁不住脑海中一一浮现出、从前牺牲的战友和同僚。其中不乏见证他从连长升至司令的好兄弟,一块从军校毕业、又一起干革命的挚友兼同志。
他恐惧,却又无能为力。
“秋时……”他努力控制着声音微颤,下意识唤她名字。
可平静的水面上,几乎不起一丝涟漪,他大口喘着粗气,终是忍不住,几乎声嘶力竭:“梁秋时!”
边唤她的名字边疾步靠近岸边,只将外面厚重的墨绿色军大衣脱
了,穿着里面的保暖内衬便淌进了河里。
宋郁文心脏被揪起,他以为身经百战,自己从阎王殿里滚出来无数次,也亲眼所见底下的战士们——在生死簿上徘徊良久,已锻炼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
却不知,在此刻还是险些崩溃。什么家国天下、黎明百姓,他通通不想去守护了,只想看见她好好的。
进到水里,被打湿后的衣衫立刻犹如千斤顶重。宋郁文生长在北方,本就是个旱鸭子,走到水中心,很快被泉水没过了腰部。
顾不得自己死活,还在喊她的名字:“秋时……梁秋时?”
他知晓她水性极佳,可仍旧不放心,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这处温泉只叫卫兵简单探明过,至于水深如何、附近可有浅滩、深处可有沼泽,并未探明过。凭借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的经验,判定这里的气候,生不出鳄鱼、水蛇、海猴子之类的猛物。
但凡事就怕个万一,学的越多才发现不知道的更多,只怕与天斗与地斗,没有其乐无穷,只有无法征服大自然后,被它的奥秘反噬。
“是我错,我就不该惯着你,被你缠得没法,天天嚷嚷着要洗澡,就放下公务,陪你到这里。”
眼见温泉水要淹没到脖颈,梁秋时才扎了个猛子,从水底潜出身来,在他背后一阵咯咯直乐:
“谁让你非要亲自陪同了,叫个警卫员就可以,实在男女授受不亲,怕我水性杨花,叫个女兵
也行嘛。军中绿花那么多,巾帼不让须眉。”
宋郁文在刚刚那一刻,甚至想到了死,若她真溺水身亡,那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骤然回头,看见她的身影,玲珑曼妙、凹凸有致,但此刻已无心欣赏,早被愠怒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