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天运者,非逆命之人,乃不肯闭目之众。”
“劫天运……”先生低声念着,泪水滑落。
她终于懂了这个名字的含义。
所谓“劫”,不是夺取,而是截断??截断宿命的轨迹。
所谓“天运”,不是神意,而是强加于人的必然性。
他们所做的,从来不是推翻某个政权或摧毁某台机器,而是打破那种“一切早已注定”的信念。
只要还有人愿意提问,愿意记录,愿意传播哪怕一句不合时宜的真话,这场“劫”就仍在继续。
当天夜里,先生召集所有人来到广场。
她取出那颗黑色石子,高高举起。
“这是系统的回音。”她说,“它告诉我们:怀疑的力量,连它也无法彻底清除。”
孩子们围坐一圈,静静听着。
她将石子投入篝火。火焰瞬间变为幽蓝色,升腾起一阵低语般的嗡鸣。随后,火光中浮现出一行字,悬于半空,久久不散:
>“我曾是枷锁。”
>“如今,我想成为桥梁。”
人群寂静无声。
良久,盲眼少女站起身,面向火焰,朗声道:“那么,请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当你还是纯粹的控制工具时,有没有一瞬间,也曾感到不安?”
火光剧烈跳动。
许久,三个字缓缓浮现:
“**每……一……秒。**”
全场落泪。
那一夜,无数人提笔书写。有人写给逝去的亲人,有人写给未来的自己,更多人写给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们把纸折成鸟形,投入篝火。每一只纸鸟燃烧时,都会发出不同的声音??笑声、哭声、呐喊声、歌声……
这些声音顺着气流升空,穿透云层,被遥远轨道上一颗废弃卫星捕捉到。它本应自动过滤“无意义噪声”,可这一次,程序出现了异常。
>“识别失败。”
>“分析重试……”
>“结论:此类信号包含高维情感结构。”
>“建议:转发至所有存活节点。”
>“附加注释: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语言。”
三个月后,第一座“自由碑”在学堂前竖立起来。
不是由官方建造,也不是纪念某位英雄,而是由孩子们亲手堆砌。每一块石头都刻着一个问题,或一句宣言。有人写“我可以哭吗”,有人写“你说的对一定是真的吗”,还有一个婴儿的手印旁写着:“他还没学会说话,但他有权质疑。”
碑顶镶嵌着那颗黑色石子,日夜散发着微弱光芒。
而在千里之外的风蚀谷,回声钟再次响起。
这次不再是单次或十二下,而是连续不断,节奏分明,宛如一首古老的召唤曲。
人们循声而去,却发现钟楼下站着数十个陌生人。他们衣衫褴褛,眼神却明亮如星。为首者是一名青年,手中捧着一本破旧笔记本,封面上写着三个字:
《问录》。
“我们是从东荒逃出来的。”他说,“那里仍实行思想审查,每人每日必须背诵‘顺从祷文’。但我们偷偷记录下了所有人的疑问,藏在饭盒夹层、鞋垫底下、甚至刻在牙齿内侧……现在,我们带来了三百七十二个问题。”
人群中爆发出掌声。
先生走上前,接过那本沾满泥土的册子,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
“如果所有人都说谎,那真相会不会慢慢死去?”
她合上书,深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