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东篱沉着脸看他,宗墀再道:“我说今天怎么这么痛快地答应过来。我知道了,你不用一上来就暗示,我没有你想得那么饥不择食。还有,你该不会觉得我买冰的给你是在试探什么吧,贺东篱你如果这么想,那真的,完了完了,你也太小瞧我了,我用得着这么猥琐地试探么,我……”
有人说着,他自己说不下去了。是的,宗少爷从来不用阴招,他要么强取,要么豪夺。
宗墀自认理亏,尤其是最后一回。他从来没见过她发那么大的脾气,那天她要走,宗墀气昏头了,几乎是当她闹离家出走那套,无论如何所有权就是他的,连拖带拽地把她弄上了楼。
他认识她那么多年,她几乎是什么模样他都看过了,即便是什么都不穿,贺东篱在他面前都没那么无助过,不是惊慌不是恐惧,只有满满的无助与绝望,那种不愿被驯服的精疲力尽。宗墀知道,她无论如何也没想过她心目中的宗墀会这么对她。
宗墀觉得欠她一个对不起,却不是两清的那种,他只想告诉她,“帮邹衍是帮邹衍,亲你是亲你,两码事。”
“也不用因为生理期才敢来见我,我承认我很想,我想代表我正常,不是你说的只为了这个。贺东篱,你从前跟我莫名其妙来这一句,我真的气得肺都炸了,现在隔了五年,我想我也该正名点什么了吧。我是只为了这个么,你放心,我五年都等了,不差这几天,我是说,阿篱,我保证再不吓到你了,好不好?”
贺东篱被迫坐在大理石台面上,她的神色很怪异,看得宗墀心里发毛,他心想,你都被我亲成什么样了,你照镜子看看,你再反口试试看!
可是她就是有这种天赋的冷淡。上学那会儿爱答不理的特立独行,徐西琳欺负她,她能堵在徐的考场前也要还回去。第二天宗墀替她出气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宗墀那会儿不敢轻易承认什么,他怕贺东篱跑来跟他割席,她这种书呆子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宗墀,你不要再说喜欢我的什么话了,我不喜欢。她的不喜欢是绝杀,曾经有男生往她桌肚子里塞圣诞苹果,贺东篱还回去的理由就是谢谢你,但我不需要。她不需要的东西,就是困扰甚至打扰。宗墀觉得谁也遭不起她这样,当着那么多的人面退还心意就算了,还被强调你打扰到我了。从那以后没男生轻易敢招惹这个书呆子,天仙好看也没用,吃了绝情丹的一傻子。
贺东篱给宗墀讲题那一年,无数次骂过他,你连审题都在想当然,你让我怎么跟你讲。他就是这么个吊儿郎当的个性,偏偏每逢大考都能完美交差,她有时候很羡慕他,羡慕即便绩点只有六十分的卷子,他父母依旧很潇洒地给他签名;她有时候又很可怜他,他说他父母恩爱,但是他却不像恩爱夫妻养出来的孩子,他偏执、狡诈、一点就炸的脾气,无不证明着他父母并没有给他多少真正的安全感。也许正是因为他父母婚姻的坎坷,父亲忙着证明自己的能力与选择,母亲又义无反顾地奉献与牺牲式地追随,终究夫妻俩很凝聚,却反而忽视了孩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宗墀已经不和他们亲近了,连交心都不愿意。
贺东篱不诋毁地认可,宗墀是临场应变且抗压能力不错的选手,但是偏偏阅读理解修了零蛋!贺东篱听他误解她生理期中也懒得解释,一来她拉不下这脸,二来没准算是她逃过一劫,三来算是一种蝴蝶效应吧,她怎么也没想到,十三年前的一杯饮料,能扇动着翅膀引起一场新的呼啸。
贺东篱愿意顺应这样的伏笔。想着,她把花瓶朝里再拖了拖,人要从台面上下来。
宗墀两只手撑在她两边,她朝外挪了挪,小腿不小心碰到了他,他一只手再去捉她脚,贺东篱原以为他又要说些不正经的话,结果他手落在她脚踝上,由着她亲昵地挨蹭着他,身体诚实,面上却正人君子的精分,“贺东篱,我帮邹衍,我是说,这一回我帮你的男性朋友,能不能稍稍弥补一下当年我因为那个沈明冲,冲你发的火。”
贺东篱真的有被他震撼到。谁家好人记一个不相干的名字这么清楚,这么多年啊!
那年她给他发了庆生的蛋糕照片,而他那会儿在赶回来的飞机上,等他好不容易落地,好不容易找到她,却看到那个沈明冲对着她说些污言秽语的东西,他上前就打了人。
那段时间是他们整个关系的最低谷。宗径舟不满意宗墀这样游散的个性,给他施压,要他把儿女情长放一边,话糙理更糙,沉迷情爱只会气短伤身,男人不立事业就是个狗屁,父子俩争辩不下最行之有效的方式就是对赌协议,宗径舟不看好宗墀评估的项目,而宗墀那段时间似乎处于事业爬坡的井喷期,他势必要老宗认赌服输。他生日回国前,恋爱已经冷战了有一个月,这一个月宗墀冷落了贺东篱,她就也毫无反应。他回国的飞机上已经在心灰意冷了,偏偏见了面,她还没有极力撇清和沈的关系。
宗墀有时说话多伤人,只有等他冷静下来才会醒悟。他那晚说了些违心话,他觉得她根本不爱他,一点都不爱,她绝情到他回来就像个笑话。于是,他要狠狠拖她一起进泥潭,他口不择言地指摘她,哪天我不喜欢你了,你什么都不是。
贺东篱冷静地跟他提分手。她自始至终称呼沈明冲为哥哥,说他是和阿笙一样的关系,她用的手机是他们一起送给她的,她对于这样一个故乡的人,自问毫无惭愧的地方,其他她一点不想解释,如果他们的关系已经到要她自证清白的地步,那么,宗墀,我们分手吧。你疑心我到要我和所有男性撇清关系我办不到。你已经不是跟我要安全感了,你这是在控制我。
宗墀认为她说了很严重的话,甚至在偏帮着外人,他口不择言地问她是不是喜欢那个沈明冲了,贺东篱最后被胁迫着如他所愿,她说跟沈明冲他们一块是自在的,舒服的,起码是她自己。那是宗墀过得最糟糕的一个生日,他连那么难啃的项目都熬下来了,结果发现最不可控的风险在他身边,他拿她没办法,这才一气之下砸了沈明冲送给她的手机。
两个人都在气头上,说了许多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见的话。
贺东篱给他做的那个蛋糕搁在冰箱里,一个回了医院,一个飞走了,保洁阿姨联系不到西西,又不敢轻易扔她冰箱里的东西,只得给宗先生打电话,宗墀那会儿人在苏黎世,他有一瞬间觉得过期变质的不是那块桔子蛋糕,是他的心。他口口声声质问的人,忙到日夜颠倒,想也知道这块蛋糕是她腾出多少时间赶出来的,赶在零点隔空送给了他。
那事之后,宗墀再回国,已经能感受彼此如履薄冰了,偏偏越是这样他越不想低头,不想听到她口里一个分字。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为沈明冲的事跟她认真道歉过。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是他在你身边转,我就难受!”宗墀时隔这么多年重提这件事,即便检讨都带着满满的领地意识。
今天搭台的时候,老陆还和他们吐槽跟女人吵架最要命的就是翻旧账,贺东篱那会儿就觉得老陆直男癌,动不动性别刻板印象,她悄咪咪道,翻旧账的根本在于旧账没过去啊,嫂子提你回回不当回事,当然时不时拿出来翻啦。没想到,她当晚就现世报了,于是给别人提意见的人,她不能自己打嘴,“你帮邹衍就邹衍,不要提不相干的人。”
她要下来,宗墀听她这话,整个人全挨上来,刮她鼻尖一点汗,“不相干的人是谁啊,沈明冲啊,他怎么样了,和你堂哥还那么假惺惺地称兄道弟然后觊觎好兄弟的妹妹啊。”
“嗯,托你的福,成家立业,妻女美满。”
“哦,原来这么喜欢你,也可以娶别的女的还生了个女儿啊。”
“宗墀,你有完没完!”贺东篱突然冲他呵斥道,她不再由着他了,推了他一把,要自己下来的,被骂到的人也不作声地来抱她下来,台面上有水,贺东篱本能地摸摸裤子,再想扭头看看有没有弄脏,落在某人的眼里,就更像在生理期了。
等她重新洗手照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整个不像话,她抽纸巾擦着唇边花掉的红。宗墀在另一个台盆也学着她洗,洗完,手又犯贱地去提一提百合的花枝,贺东篱抬眸,他在边上,看向镜中的她,目光交汇,拨弄百合的人无比阴阳怪气道:“真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和别的女人生得出孩子的。耗子还差不多。”
贺东篱听他这话并不多自喜,只心里怨怼他,你也生不出,你只会生出狮子老虎游隼蜘蛛,还有猪——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为了不破坏小情侣的气氛,就没留作话,这一章留一下,最近有点忙,存稿也正式无了,哎,主要写电话吵架那章我修改了好几版整整耽误了一周的时间,
想了想,为了保持相对稳定的节奏,我得恢复隔日更了。
怕没看过我文的读者误会,很真诚地说一句,这本已经更得算是比较快的了,先前开篇和开v前也跟大家打过招呼的啊,总之,恢复隔日更是为了更稳定地完成故事,谢谢大家了~
这章发两百个红包~[红心][红心]
第37章飞行里程
宗墀再要说什么的,贺东篱擦干净嘴巴洗干净脸,她决心还是当场跟他要账单,“我先买单吧,不然我这六成的请客主权很看不到。你还要说多久,我饿了,干一天活的人听不得叨叨。”
宗墀被她逗笑了,他最喜欢她的一点就包括这个,和他们家老宗一样的气魄,天塌下来也得把饭先吃了。
于是,他客随主便,“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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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摆放着两客法餐套餐,即便送过来的时候温盘且保温着,也架不住客人迟迟不上桌的耽搁。宗墀要喊人拿去热的,贺东篱打住了,她确实饿了,说抓紧吃也没什么要紧。
房内就餐也许就一点好,不必拘泥形式,不必拘泥前菜、主菜。贺东篱上来就先把需要控温条件下保持的菜和肉尝了个遍,宗墀还要把他那份菲力也给她的,她婉拒了,强迫症不喜欢破坏套餐的控量法,凡事贪多只会嚼不烂,她还要留着肚子吃甜品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