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肃穆地盯着曾艺道:“朕当日下旨赐婚乃是赐李家与谢家结成姻亲,缘何子谕的妻子又姓苏了?缘何她变成了朕的女儿?”
曾艺道喘了口气,摸了摸自己被掐红的脖子,随即看向谢无痕:“少卿大人为了寻找出走的妻子应该做过不少调查吧,应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吧?”
皇帝也看向谢无痕:“子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无痕的心绪仍是起伏不定,垂首,无言。
皇帝只得吩咐曾艺道:“你来说。”
曾艺道颔首施礼,“草民遵命。”
随即他娓娓道来:“当年师妹被杀后,她的孩子便落到人伢子手里,几经转卖,进到了李家后宅,也就是少卿大人的岳家李泰安的家,成为了李家嫡女李姝丽身边的一名婢女,据说那李姝丽飞扬跋扈性情残暴,对婢女是非打即骂,那孩子在李家应该挨了不少打吧?”
曾艺道说着顿了顿,“后来,李姝丽因与继母发生冲突被李泰安贬去了西山别院,也就是在西山别院,那孩子不堪李姝丽的打骂而一举将其反杀,并取代李姝丽的身份嫁入了谢家,成为了少卿大人的妻子,并借着少卿夫人这重身份的便利,顺利地报完了自己的血海深仇,并顺利离京消失在少卿大人的生活之外,现下,少卿大人可否觉得曾某是在胡言乱语?”
谢无痕暗暗握拳,仍是无言。
殿外的晨光落到他的侧脸上,映出他英挺的五官以及苍白的面色。
他仿佛仍处在一个醒不来的梦境里,神情里仍有几许恍惚与茫然。
他自认为将苏荷冒名顶替之事藏得隐蔽,却没想到仍被曾艺道窥探到了。他哑声问:“你是如何知晓她取代李姝丽之事的?”
第115章真相4
曾艺道看向殿外的天光,轻舒一口气:“曾某去岁便查到师妹的女儿沦落成李家女的奴婢,于是费尽心机在李家安插了一名眼线,从这名眼线口中得知,师妹的女儿在李家女被贬去别院时便被其发卖,不知所踪,且那李家女自别院返京后也性情大变,不仅不跋扈了,且还时常大发善心对下人施以恩惠,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曾某不相信一个人能这般轻易地脱胎换骨,故尔找到李家别院的几名奴仆一番打听,由此便推断出师妹的女儿已顶替李家女的身份顺利进入李家,而真正的李家女或许已被其杀死。”
谢无痕无言,不想反驳什么,也不想透露什么。
他只感觉到无力,感觉到心上长出了一堆窟窿,令他的胸口“呼呼”冒着风、漏着气。
皇帝却情难自抑,双眸因激动而灼灼生辉:“看来……她确实是朕的女儿,朕也确实见过自己的女儿。”他说着顿了顿,面上随之浮起几许疑惑:“她既是朕的女儿,长得也像多福,那又如何去冒名顶替那李家女呢,莫非李泰安不认识自己的女儿?”
曾艺道答:“据说师妹的女儿与那李家嫡女长得颇为相像,不知后来又用了什么法子,令二人相貌再无二致。”
皇帝忙不迭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转而又问:“你可知公主现在去了何处?”
曾艺道垂首答:“草民不知。”
皇帝又问谢无痕:“子谕也查了好些时日了,可有查到什么眉目?”
谢无痕垂首,摇头,一言不发。
他整个人恍如一根被折断的树,突然失去了一切生机。
皇帝瞧出他的异样,吩咐曾艺道:“今日就到此为止,你先退下吧,来日若有公主的消息,可随时进宫来见朕。”
曾艺道也不再废话,抱拳施了一礼,躬身退下了。
他徐徐步出未央殿,行至殿门外时抬眸看天,天空覆着厚重的云层,不见阳光。
他对着天幕自言自语:“师妹,现在的结局是你想要的吗?”
无人应他。
天幕也仍是那块天幕。
他长长叹了口气,提步走下了台阶。
秋日冷风里,他的背影愈发孤冷而决绝。
未央殿内,谢无痕的神色仍有些迟滞。
真相压垮了他,令他一时难以自持——令他对自己、对周围世界产生诸多质疑。
皇帝软言相劝:“子谕,你得振作,你得替朕找到公主,你得替自己找回娘子。”
谢无痕躬下身体,屈膝跪地,“皇上,臣……没想到家中娘子便是……公主……”
皇帝弯腰去扶他:“这世间事,总有些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你今日回去后休整一晚,明日进宫与朕商议寻人之事。”
他喃喃应“是”,随即起身出了未央殿。
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走出的宫门,如何坐上的马车,即便马车到达谢府门口,他仍是浑浑噩噩地靠在车壁上,一动也未动。